大家都是洵北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平常沒什麼交集,但對彼此尚有耳聞。楊正深吸一口氣,像在平複心情一樣,“先找人吧,我已經讓我在交警隊的朋友幫忙找一找錄影了,小茴他們經過的巷子裡面沒有攝像頭,可街道外面都有,希望能找到。一定要讓這群人付出代價!”
邵父點頭,“我也去幫忙,南洲就留在這裡守著小姑娘吧,怎麼說也是因為他才受傷的。”就是因為知道自家兒子的心思,邵父才這般開口。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好歹也要讓人家姑娘家裡人看到點誠意吧。
雙方家長協商好了,分頭找人。鐘裡和邵南洲都守在手術室外面,一言不發。
鐘茴醒來的第二天被告知以後她不能從事執筆畫畫的事業,因為肌腱斷裂,縫合部分不能承受重荷。她覺得似乎有一束光,從她眼裡飄走了。她看著醫生,眼裡像是沒了焦距那樣,“所以,我是不能再繼續畫了嗎?”她聲音小小的,帶著無助和可憐。
回答她的只有無聲的點頭,鐘茴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了。”她說。
片刻後,病房裡只剩兩個人了。邵南洲輕手輕腳走到了鐘茴身邊,他望著鐘茴受傷的那隻手,眼裡有掙紮有壓抑,如果時間能倒流的話,他一定不會讓鐘茴來保護他而付出這樣的代價。“鐘茴,對不起……”病房裡,有少年帶著哽咽的聲音。
相處三年,鐘茴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邵南洲。她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睫毛濡濕的少年,用另一隻手去抓住了跟前的人。“如果在我的手跟你的命選一個的話,我還是選你的命啊!”她輕聲說,昨晚那一刀如果她不擋下的話,就會切入邵南洲的後腰,刺透他的腎髒,那肯定會有生命危險的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傻瓜,可你以後就不能畫畫了……”突然之間,他就覺得很心痛。大手反手將那隻小手握在了手心裡,然後,邵南洲低頭,將鐘茴的手背抵在了自己額間,“怎麼辦?”
他不是在問鐘茴,而是在問自己。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是現在這樣那麼希望自己是醫生,能夠妙手回春,讓病床上的人重新撿起最初的夢想。
鐘茴也沉默了,她現在其實很想安慰自責的邵南洲,可她自己都覺得傷心死了,連自己都治癒不了,更不要說去治癒別人了。
行兇的人在這天傍晚就抓住了,有了楊正的人脈和邵父的施壓,這起惡意傷人案破解地分外迅速。晚間,邵南洲去了警局指認,而吳湘也從家裡趕了過來。
看見長輩,鐘茴終於在吳湘懷裡放聲大哭了。心裡不是沒有委屈的,只是被壓制地太久,找不到人哭訴。現在看見吳湘,就忍不住了。
“媽媽,我要怎麼辦吶!”她像是個在夜間叢林裡迷路的小孩,又害怕又不知所錯,在面對突然失去的未來和夢想,變得迷茫恐懼。
吳湘也掉眼淚了,她摸著鐘茴的頭發,“沒事的沒事的,咱們也不是一定要畫畫的不是嗎?世界這麼大,小茴難道就沒了別的想做的嗎?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們都在身後支援你。爸爸媽媽,還有你哥哥楊叔叔,都支援你。”
鐘茴哭得更厲害了,她在大海上航行,突然失去了航海的目標,難免會變得無措。眼淚是她發洩的唯一途徑,直到她哭得累了,還扯起了嗝兒,這才松開吳湘的手。
這時吳湘的電話響了,她接起後說了兩句,將手機遞給了鐘茴,小聲說:“你爸爸打來的。”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吳湘不敢隱瞞鐘譚文。
鐘茴用左手拿著手機,咬了咬唇,“喂,爸爸。”
“很痛吧?小茴有沒有掉眼淚?”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鐘茴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現在又有了要冒出來的趨勢。
“很痛啊,像是被人偷走了手一樣。”她嬌氣地開口,帶著鼻音。
鐘譚文在電話那頭聽得鼻子也有些發酸,就算是軍中的鐵血將軍,可自己孩子受傷了,他也會覺揪心。沒有哪個做父母的能對自己孩子受傷無動於衷,“別怕,會好起來。也不要哭鼻子了,都是的大姑娘了,也要學會堅強,接受現實,努力向前。”
鐘茴狠命地咬住下唇,重重點頭,“嗯。”她不敢多說一個字,怕說出來就忍不住又哭了。
醫院的日子並不算單調,鐘茴出事後,陳海倫和沈岑幾人幾乎是天天都泡在了醫院,陪著她,就連醫院的醫生護士都知道了309病房每天是最熱鬧的。
邵南洲這天早上又早早來了病房,吳湘前腳才進門,他也進來了。
“南洲,早啊!”吳湘溫和地跟他打招呼,兩家人看著這兩孩子之間的相處,心裡哪還有不明白的?雖然這次事情發生的突然,但吳湘他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兩個孩子都是受害者,根本談不上說誰虧欠了誰。“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來跟小茴一起吧?”吳湘邀約著說。
邵南洲走過去,沒拒絕,他手裡還提著水晶蝦餃和流沙包,本來也是打算一起跟鐘茴吃早飯的。
吳湘店裡有事,沒在病房停留太多時間就離開了。邵南洲問鐘茴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是陰天,外面也不熱。
住院部下面是醫院的花園,佔地面積很廣,還有健身器材。花園平常很多等待康複的病人在這裡散步聊天,不過現在時間還很早,人還很少。邵南洲走在鐘茴身邊,突然他聽見了女子的聲音。“我決定換個專業了。”
鐘茴聲音輕輕的,像是晨間的薄霧,很容易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