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餘鳳林死的另一重,更大的好處,就是陳淮安的嫡子身份,只有餘鳳林死了,陸寶娟進門,陳淮安才能擁有嫡子的身份。
完美無缺的,人人都是加害者,可最大的主犯,卻是他的母親。
若非親眼所見,錦棠都不敢相信,陳澈會有那麼像陳淮安的一面。
他們生氣的時候,似乎都不會大吼大叫,也不會吵來吵去,只會默默的站著,能消磨就消磨那份憤怒,徜若不能消磨……
錦棠也不知道這個公公到底要作什麼。
他臨著水榭的紅柱而站,宮燈照在頭上,胡茬橫生,兩目猙獰,好不嚇人。
“鳳林初喪之後,曾託夢予我,說自己的牌位不想呆在府中,讓我尋處安安靜靜的尼庵將她供養了即可。”
陳澈初時只是緩緩的說著,忽而一隻手拍上桌子,頓時茶碗翻砸,咣啷啷的一片:“卻原來,她早就看到這府中所有的人,從她耗盡心血養大的兒子,到她尊了一世,孝敬了半輩子的婆母,都為了虛榮,權勢而壞透了心肝。
而她的丈夫,是個蠢透了的糊塗蛋,是個徹徹底底的廢物,沒用的東西。”
他吼道:“打折陳淮陽的雙腿,把他關起來,沒我的命令就永遠不準放他出來。”
陳淮陽只當父親牽怒到老祖母就沒自己什麼事兒了,沒想到陳澈居然要人打斷他的雙腿,他吼道:“父親,好歹我讓我娘明明白白的去了,您何故要打我?”
陳澈見府中僕人還不來,再度高聲吼道:“人了,都死哪裡去啦?”
終於來了幾個家人,將陳淮陽一捆,給拖走了。
郭蘭芝一開始只是看熱鬧的,那知道自己的丈夫到最後居然要被打斷雙腿?
但是同為陳家兒媳,對於婆婆所受的屈辱與不公而生的同情心,在短時間內替代了對於丈夫的關心。
便是陳老太太,她一直當成親祖母一般尊著的,哪裡能想得到,她為了公公的前途,居然敢親手下藥,害死兒媳婦。
她又惱又氣,當然也不好指責陳老太太,索性一指頭指在陳淮陽的額頭上,罵道:“沒心沒肺的狗東西,親生了你的娘,你居然敢這樣對待,我的世寧和佑寧要敢像你這樣子,我趁早一把掐死他們。”
雖說嘴裡這樣說著,見家裡的老僕們來捆陳淮陽,卻又不停的小聲哀求:“捆輕些,捆輕些,沒看著勒到他的肉了?”
……
陳老太太似乎也知早有這一日,坐在那裡揉了半天的鬢額,終於道:“罷了,我也早知此事有聲張出來的一日。你們皆在為官,娘此時若去了,就是斷了你們的官途,娘背負所有的罪過,從明日起,娘就到慈悲庵去為鳳林念經,超度她,吃齋禮佛,這總行了吧。”
“娘,您想要為宰為輔的兒了,如今有了。您想要兒孫繞膝,如今也有了,就叫淮陽孝敬著您不好嗎?出的甚家,禮的甚佛?您可禮佛,您覺得佛祖會同意嗎?”陳澈反問道。
陳老太太揚頭望著兒子:“明洞!”
陳澈道:“這是你們的家,與我和鳳林無關。從今往後,老夫出家,老夫去陪著鳳林,至於母親您,身為兒子沒有打折您腿的道理,但兒子想著,您應當會很願意陪著淮陽的,是不是。”
這就是說,兒子不由分說的,也要把她給關起來了。
陳老太太粗喘了幾口氣,道:“罷了,惡人我作,只要你們父子前途無量,我便今日死,又有什麼呢?”
要不是她全力以赴的活動,此時那裡有陳府這一切,那裡有他們父子的今日。
但為人父母者,只付出,不求回報,便被罵了恨了,也只能忍著,誰叫她愛自己的兒子,愛自己的孫子,恨不能以自己為基,好為他們鋪平道路了。
陳淮譽是一直跪在地上的,本來直挺挺的跪著,此時頹然一鬆,癱坐在地上便淺淺細細的抽噎了起來。
男人哭起來是很怪異的。
尤其是這樣淺淺細細,像女子似的哭。
此時水榭中涼涼,周圍蛙聲一片,陳淮譽哭來,只讓人聽著覺得格外的悲傷。
陳澈忽而屈膝,跪到兒子面前,抵上他的額頭抵了抵,默了半晌,將兒子扶起來,這是準備要走了?
事實上,錦棠依稀記得上輩子,府中大鬧過一場之後,袁俏當時已經死了,而陳淮譽出了家,至於陳澈,也是甚少回府,多一半的時間都是呆在龍泉寺做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