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童稚的聲音似乎帶著新生的力量,長孫儀眨眨眼睛,簡潔素白的簾帳映入眼底,臨街的窗戶似乎開著,卷進春日的微風,微風拂過面龐,使人心忽然沉靜下來。
但是在她打算撐起身體的那一刻,才發現刺骨的疼痛的確存在,她撐到一半,又“砰”一聲倒了下去。
“嘶——”
“醒了?”
淡淡的兩個字在房中響起,這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卻透著一抹奇異的風流,他說話的韻律十分獨特,使人想起兀立危峰上,山風吹過蒼翠孤松,泠泠琅琅。
“醒……”長孫儀艱難地轉身看過去,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人,而是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相當簡陋的房舍,簡簡單單地放著幾件常用傢俱,想來是凡人城鎮中哪處小客棧。
但是當她看到那個人時,卻什麼環境都不入眼了——原因無他,唯美而已。
眼前人正站在窗前,微微側對著她,長孫儀輕輕嘖了一聲,險些連痛都忘了。
皚皚高山雪,皎皎雲中月。
長孫儀視線從他一身墨染般的黑衣、銀白的長發,落到他腳下的鎏銀邊的玄色長靴上,又從他縛住雙眼的綢帶,落到他手裡握著的一卷竹簡上。
這竹簡被過分寬大的袖子蓋了半截,卻遮不住蒼白的長指。
長孫儀扯了扯嘴角,嘆了聲可惜——
可惜,是個瞎子啊。
似乎猜到長孫儀在想些什麼,男人轉過臉,淡淡道:“我不是瞎子。”
不是瞎子?不是瞎子為什麼要遮住眼睛?
不過怎麼說都是救命恩人,就算是有什麼古怪的愛好……咳,她無意冒犯救命恩人的隱私。
長孫儀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畢竟身上被戳了這麼兩個洞,金丹也碎了,眼下靈力運轉一週,都叫她額頭出了一層冷汗。
“你最好不要運轉靈力。”男人從窗前邁步過來,微微低頭,似乎在觀察她:“屆時傷養好了,你還能活上兩年。”
隔得遠還好,隔這麼近,長孫儀險些被這禍國殃民的美色晃得眼花,然而下一刻就被他的話引起了注意:“兩年?”
兩年……
“兩年,嫌少?”男人的語氣聽不清情緒,長孫儀扯開嘴角,冷不防扯動傷口,又倒吸了口冷氣:“不少了,能多一刻,都是偷來的。”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點在長孫儀眉心:“兩年確實太短了些。”
這手指冰涼的過分,然而長孫儀卻並未有感受到絲毫不適,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源源不絕的生命力自他手中,流進了她的體內。
生命力……長孫儀驀然一驚,正要阻攔,卻見他移開了指尖。
“藺如霜。”
他走到桌邊落座,盡管雙眼被兩指寬的綢帶縛住,仍然精準地找到了茶壺的位置,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長孫儀心想,他居然真的不是瞎子。
雖說修仙之人元神強大,即使看不見也無大礙,別說手邊的茶壺了,元嬰期之上的修士,即使是千裡之外的一塊石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長孫儀不應如此驚訝。
但是這個人……他從頭到尾給長孫儀的感覺,都不像個修士。
藺如霜麼?
心裡思考著未來的處境,長孫儀一時間沒有開口,經過藺如霜方才那一舉動,她已可以成功撐起半邊身體,半靠在枕頭上。
不是說她不感念藺如霜的救命之恩,但是她眼下成了這個樣子,保命都難,更別提還他恩情。
何況,這樣的人,需要她報恩麼?
以崑山在蓮華界數一數二的地位,作為真傳弟子的長孫儀對正魔兩道各派各家的大能都有所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