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先生也噢聲,繼續撥著,撥著撥著停了,他忽然抬起頭看那留了條縫的大門。
“哎,剛誰和我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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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正是因為拜月節的緣故,平日裡一到戌時,各家各戶本該孩子老婆熱炕頭的,現今卻還在街上晃悠。張顯想來,覺著說不定另有些是沒老婆孩子,那坑頭冷的,早睡不如晚睡。
比方說他,本已躺下了,可還是感到心中浮躁,輾轉反側,不如起身穿衣出門看看。
自記事以來,別家孩子玩時,他在練功,別家孩子上學堂時,他在背戲文,到了孩子長大了,別家開始美美滿滿過日子時,他一個人在外瞎晃。
張顯想來不由嘆氣,腳下更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姮娥廟,廟不大,但聽說靈的很,女兒家若是有姻緣事,家宅事,都可過來燒香求一卦。然而相對男子來說,卻顯得不大受願。
張顯站在不遠處,從外朝裡望上一眼,好奇心作祟。他是不知,但凡旁邊有個好事的,瞧見他這樣,都會以為是哪個登徒子在瞧人家求緣的姑娘。
好巧不巧,左右看完,張顯意外瞧到位半生不熟的人。
這位,是水放少了的大米飯啊,幹幹的,硬的很。
只見那人旁邊蒲團上跪著一中年婦人,說話聲音不小,隱約聽到個。
“你誠心求個願能要命?瞅著都要老姑娘了,還不著急。快跪下!”
旁邊那人腰板挺得直直,也不理那中年婦人。
“你跪不跪?還委屈你了是吧。唉,往哪跑!”
中年婦人急忙從蒲團上站起來拉住要走的人,臉上不大高興,有些無奈,其餘更多則像急躁。
“娘,我說了,我晚間衙門還有事,耽擱不得。”
“衙門的事哪有你終身大事重要!你和你小漢同在衙門,怎麼就見你天天這事那事,他都沒事。今兒哪也不許去,必須得在這裡待著。”
“娘,你好好想想,我為什麼天天在衙門待著,馮褚那混小子就不用。”
“嗐,你還來勁了是吧!跪下!”中年婦人說著動手打對面女子手臂,拉著她又走到蒲團邊。
“心誠則靈,你別扭扭捏捏,姮娥娘娘看著呢。”
廟外,一直站著聽聲的張顯,當即轉身就往回走,走的愈來愈快,大步流星。
竟這般做了虧心事的模樣,張顯心想若是再多逗留會,馮鈺也許會追出來將他滅口,再說道,衙門那個躺著的孤身怕是寂寞,要讓他作伴。
已經走到茶館後院門口的張顯,渾身不禁打個寒顫。
咯吱。
張顯轉身扣上門,藉著月光,他朝自個房裡去。
“誰?”
【注:文中“不共春風鬥百芳,自甘籬落傲秋霜。”出自明代文人馮夢龍筆下,後半句則改自《金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