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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不為人知】

見家裡回來了人,簡簡本想等和楊爭兒告辭後便回家,沒想到王磊竟這樣來去匆匆。

簡簡看楊爭兒一直站在門邊,維持著送王磊出門時的姿勢,面色雪白,上前道:“王磊哥是有什麼急事吧,爭兒姐你也不要太擔心。”一面說著,一面便想拉她先到沙發上坐著。

誰知楊爭兒突然捂著肚子,似是不支得蹲下身體。

簡簡嚇了一跳,立刻扶她到沙發坐下。仔細一看,額頭上竟然已經布滿了密密的細汗。

楊爭兒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情形不但不見好,反而似更嚴重了。她把一雙牙緊咬著,不知不覺下唇都咬出了血。

這樣挨著也不是辦法,必須馬上去醫院。簡簡當機立斷,拿起門廳裡的衣服鞋子給楊爭兒穿好,自己也草草披上外衣,攙她下樓。

楊爭兒最開始還想強忍,但實在疼得沒辦法,只好跟著簡簡出門。

簡簡扶楊爭兒從電梯裡出來,在門口打了輛計程車,兩人便直奔醫院。

醫生給楊爭兒做了檢查,一番忙亂後,才總算把情況穩定下來。

之後便問了楊爭兒之前在家中的一些症狀,不由得數落起病人道,“都懷孕兩個多月了,怎麼這麼不小心,這是動了胎氣!疼成這個樣子居然還在家裡忍著,我看你這孩子是不想要了!”

簡簡心頭一跳,想起了之前在婚禮上楊爭兒突如其來的嘔吐,還有這些日子的憔悴蒼白,一下子都有了解答。

楊爭兒沉默不語,不一會兒臉頰上竟掛了兩道淚痕。醫生看她這個樣子便不再多說,幹她們這行的,很多情況都看到過。並不是每一個母親都是滿心歡喜來迎接新生命到來的。

楊爭兒現在不易亂動,換了床,被轉移去了住院部,簡簡在外面跑完手續,一進房間就看見還在默默流淚的人。

“爭兒姐姐……”

簡簡坐在床邊把四邊的被角都掖了掖嚴實,輕輕握著楊爭兒因輸液而變得有些冰涼的手,直到手心裡的寒涼變得一點點溫暖起來。

楊爭兒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簡簡道:“這孩子來的倉促……”

楊爭兒話起了個頭便沒了下文,嘴裡澀澀的,似有七八個調料瓶打翻了混在一處,心中五味雜陳。

但簡簡信任鼓勵的眼神,還有傳遞在她手心上的溫暖,帶給了楊爭兒繼續下去的勇氣。好半天她才找回聲音繼續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簡簡,以前我不信命。總覺得人定勝天。那時候剛來s城,心裡想的就是要出人頭地。可是哪有那麼容易呢,一封封求職信石沉大海……從小大家都誇我優秀懂事,可我這點兒優秀來到這碩大的s城,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是井底之蛙的沾沾自喜……好不容進了家小公司,不過是打打雜,做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離夢想越來越遠。這裡的房價有多貴,你我都清楚,那時候就在想,人果然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可我也回不了家裡了,你知道的,媽媽……她對我的期望……很高……見識了大城市的生活,又怎麼甘心回去呢……”

楊爭兒搖了搖頭,自嘲一笑,“畫皮……畫上的皮都是鮮豔飽滿,但皮下卻是千瘡百孔。那時我看不到奔頭,很是自暴自棄,後來小公司經營不下去倒閉了。我只能四處投簡歷,在招聘網站裡流連……再後來無意間逛到了一些網站上,那些僱傭條件委實太過優厚,我一時鬼迷心竅便去了……”

楊爭兒澀澀道:“那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在酒吧ktv裡,最開始只是說好了陪酒,不會喝酒還可以陪唱歌,但是如果只陪酒陪唱歌,能拿到的太有限了,人心總是不足蛇吞象,那些肯徹底放下的人很快便拿了許多錢,都在一個環境裡沒有可能不眼紅,大家都在一個起跑線上,都是一樣的資質,有的人就能日進鬥金,有的人卻還是捉襟見肘,於是我也動搖了……”

“但我很幸運,那時候裡面的負責人就是王磊,他對我很照顧。排班上盡量安排好的時間,優質的客人……後來就自然而然跟了他……那時候很幸福。在這偌大的城市裡,終於有了個依靠……那裡的工作辭了,後來他又給我介紹了現在的工作,在一家公司裡做文員,公司老闆是他生意場上的朋友,對我非常照顧……我知道我不該貪圖這些捷徑……”

“簡簡,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是有人依靠,有人扶助,有人依仗的感覺……我太累了……我抗拒不了……”

楊爭兒一時語塞,有些說不下去。好半天才抬頭望向簡簡,喃喃問道:“簡簡,你覺得人生的路是自己選的嗎……如果選錯了……還有機會再來一次嗎……”

簡簡一直在默默傾聽,安撫似的握緊楊爭兒的手指道:“爭兒姐姐,其實你心裡都已經有答案了對不對?路在腳下,走過去了就走過去了,往前看。”

楊爭兒怔了怔,喃喃道:“簡簡,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的豁達。羨慕你有舅舅舅媽那樣的……父母……”

簡簡摸了摸楊爭兒的頭,額頭冰涼,也不再有虛汗了,便道:“爭兒,別想太多了,先睡一覺。等天亮了,醒來以後,又是新一天。”

這是簡簡之前做後期動畫《英雄歸來》劇本裡的一句臺詞。故事裡的小主人公只是起著穿針引線的作用,真正的主角是曾經叱吒風雲,之後卻跌入泥潭的落魄大俠。大俠曾經救錯了命,信錯了人,走錯了路,從此一蹶不振。最後是小主人公用自己的一番赤誠喚醒了萎靡不振的大俠,讓他重拾信念,斬妖除魔,守衛蒼生。

劇中看似稀鬆平常的一句臺詞,卻道出人生哲理。沒有什麼人是不會走錯路的,走累了,走煩了,停下來歇歇就好。不必執著於曾經的歧路,只要回頭,便是岸。睡一覺醒來,過不去的坎兒,也會變得沒有那麼難以逾越。

“又是新一天……”楊爭兒喃喃重複了一遍簡簡的話,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許是太累,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簡簡在床邊幫楊爭兒看著輸液管兒,心頭微微出了會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