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下午五點多，落日的餘暉曬在蔥蔥鬱郁的路邊銀杏樹上，形成一圈圈光暈，連腳下的石子路也柔和了許多。無修跟著竹離在偌大的校園裡慢悠悠地轉著。竹離一邊為他引路一邊為他介紹學校的建築，一張白皙的臉融在金燦燦的夕陽裡，柔和、安靜、美好。

無修靜靜地看著他，時不時地詢問幾句或是應答幾聲，學校裡的人很少，整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若是可以，若是可以……

無修突然閉上眼深吸口氣，壓下心裡的沖動，讓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可竹離的一聲驚呼讓他瞬間脫離狀態，身形一閃就出現在竹離旁邊，一隻手把竹離的手臂撈住，另一隻手環在他腰間，穩穩地把他扶住。

從遠處看過去，竹離就像是倒在無修的懷裡一般。竹離被突如其來的氣息包裹，耳尖泛紅，低著頭迅速地從無修手裡掙脫出來，幹笑道：“多虧你了，謝謝。”

無修眼底有著淡淡的猩紅，手裡的溫度迅速散了幹淨，心裡一疼，一張臉蒼白了好幾個度，聲音低啞道：“沒事。你沒事吧？”

竹離恢複如常，抬頭笑道：“沒事，看著圖書館看入迷了，沒注意到腳下。”

無修靜默了半刻，垂眸看著他，視線移到下巴上，盯得竹離下巴處一陣熱度直沖腦門，開口問道：“怎麼了嗎？”

無修看著他的雙眸，清澈見底，柔聲道：“很好看。”

竹離愣了著問：“什、什麼？”

無修手指動了動，始終沒有伸出去，自然笑道：“你下巴處的兩顆小痣很好看。”

竹離回過神來，臉紅了一下，又驚訝道：“你能看到？”

這兩顆小痣是他十八歲生日後長出來的，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下巴處就會傳來一陣陣的熱度，讓他無法忽略。可是，他的室友或是其他人就如同看不見一般，他有意提起也會被失望地蓋過去。他甚至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現在無修也能看見……

竹離看著他，“你……”

無修視線移向天邊，又看著他笑道：“好了，回去吧。現在都這麼晚了，該去吃飯了。謝謝你了。我現在住外面，就不跟你一起回寢室了。再見。”

竹離頓了頓，道：“好，再見。”

竹離回首望去，無修已經走了很遠了，遠得只能遠遠看見一點背影。然後漸漸地消失在轉角處，徹底離開了視線……

竹離悶哼一聲，一隻手捂上自己的心髒。

……

離開學校，無修直接回了竹屋。無修山的草木在嗅到熟悉的氣息時，都在風中興奮地手舞足蹈。

竹屋附近的一草一木被儲存得很完整，雖然已有數百年沒人住過，可是裡面幹淨無塵，處處透著溫馨。

無修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推門進去，直接從桌上拿走一個類似於酒葫蘆的器物進了竹林，並沒有多看竹屋一眼。

無修山的山腰處有一片玉竹林，竹林晶瑩剔透，宛如一塊巨大的綠寶石。竹幹的部分隱隱有著碧綠液體在流動，一轉一回間竹葉就會更加鮮翠欲滴。

無修一進入林子，整片竹林都開始呼啦啦地搖晃枝葉。無修聽著聲音笑了笑：“你們也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對不對？”

離他最近的那顆竹子垂下一條竹枝，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似在感受也似在安慰。

無修繼續說道：“我今天見到他了，他現在過得很好。你們不用擔心他，我以後會好好守著他的，一定不會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若是有機會，我會帶他來見見你們。”

竹林嘩啦啦地一片，無修坐在林子裡嘴角邊帶著笑意。

以前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草木鳥獸來這裡修煉，乞求無修能開一塊地給他們。無修每次都會答應，他看著無修山越來越熱鬧，靈氣越來越濃厚，可是那個最喜歡熱鬧的人卻還沒回家……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他只知道時間從他離開的那一瞬間就停止了。

他曾經想過很多，也做過很多事情。

有人說他不過是一個故人，何苦執著。紛紛擾擾任紅塵過心，沾了一身塵還能剩下什麼？

那人不懂。可是無修願意等。

所幸的是他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