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正巧進來,“三哥,咱們該走了,可不能讓魯公公等著。”卻順著陸坤的視線,注意到了桌上的香囊,訝然上前,想都不想拿起來翻看,“如此精緻,這是誰做的?”
陸坤淡淡道:“林兒做的。”
文青立馬物歸原主,撓撓頭,“三哥,我不是故意碰林姑娘給你的信物。不過香囊不僅脫絲了,還被粥潑了一下,三哥該找林姑娘要個新的。”
陸坤看了一眼桌上的香囊,目光浮過一絲淡漠。
他沒漏過剛才林兒的眼神,或許她是清楚的,之前不說,現在借用失手打濕香囊,不管出於何種目的,既然生了旁心,做什麼都無用。
轉眼他將香囊放在桌上,置之不理。
隨後,跟著魯德成去翊坤宮謝恩。
隔著一重低垂的珠簾,魏皇後上下打量了下他,微笑道:“你是個好孩子,前些天委屈你了。”
她說的是衡沖欺負他的事,陸坤低頭,恭敬道:“娘娘言重了。”
奴婢是不能跟主子對視,更不能抬頭亂瞥。
這會兒,陸坤雖看不到魏皇後,但心裡已經勾畫出來了一個影子。
前世魯慶是搭著霍宗明這條人脈上來的,霍宗明在外朝聯絡朝臣,朝大權在握的太後發難,而後宮,魯慶依仗新皇給予的權力,一腳踹開魯德成。
最終太後病逝,魯德成被斬殺,他順理成章執掌司禮監,藉由職權之便,與新任首輔的霍宗明開啟了一個新時代。
可後來,他還不是成了魯德成第二。
無根之人,本是要斷子絕孫,進不了祖墳,一輩子頭都抬不起來,他卻是有能耐染指了後宮最嬌貴的人,還竟然以最下賤的方式對待她。
翊坤宮,珠簾外,有一剎那,陸坤雙眸猩紅。
二人從宮中走出來,魯德成在前面走,身後忽然叫住他,“舅舅。”
魯德成頓足,“怎麼了?”
陸坤走上來,“謝謝您。”
魯德成以為他指這事,笑了一笑,“這是皇後定的主意,我沒有插手。”
文華殿,錦玄頂著兩隻眼圈上課,師傅是上一屆內閣大臣杜羅,做官到五十就退下來,閑賦在家,修得一身學問,被承明帝請來教導錦玄。
宮中就錦玄一個孩子,陪伴她的只有一些宦官宮人,承明帝擔心她寂寞,又下令讓皇室宗親,甚至大臣家的六歲至十五歲的孩子進宮伴讀。
於是,文華殿一下子就熱鬧了。
杜太傅做人行事謹慎又嚴厲,教導錦玄更是一絲不茍,錦玄有時候想偷懶,被杜太傅知道了,可一點兒不管她是未來儲君的身份,拿起戒尺就打,甚至當著宮人面,令錦玄在殿門外罰站。
後來這事傳到帝後耳朵裡,最疼愛孩子的皇後倒沒覺得什麼,反倒是承明帝十分心疼,怒撤杜太傅,結果事情還沒做成,就被魏皇後拿民間“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堵回去,承明帝性子軟軟的,自然不敵發妻的雷厲風行,只好打消了這念頭。
事後承明帝覺得自己委屈,向錦玄偷偷抱怨,“你母後實在心狠,連面子都不留點兒給我。”
錦玄捂嘴偷笑。
很快她笑不出來了。
有這一茬事,宮裡誰還敢跑到帝後面前數落杜太傅,錦玄再想偷懶,被杜太傅逮著,也不能緊抱承明帝的大腿了。
杜太傅走到錦玄的書案前,輕撫白須,目光銳利,他微微佝僂的身影投射在錦玄眼裡,宛若泰山壓頂,一股無形的壓力隨之而來。
迎著杜太傅黑沉的目光,錦玄絞盡腦汁,前邊是杜言喻趁老頭子不注意,悄悄把書抬到頭頂,明目張膽攤開遞給錦玄看。
錦玄目光雪亮,順暢接下去,“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往日錦玄背得磕磕絆絆,哪有今日這般流利,杜太傅撫摸白須,滿意點頭,“殿下辛苦了。”
知道這是杜太傅滿意的說法,錦玄心口一鬆,欣喜之餘幾乎結巴,“不辛苦。”
身旁有人禁不住笑。
杜太傅立馬回身,手抬戒尺,朝著窄袖月白圓領袍的少年腦門敲了一記,“不懂規矩,課堂之上,豈容你大聲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