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當初莽撞天真的小男孩,在消失兩天後就像變了一個人,這事兒再多見幾次還是不免驚訝——當屬710的人為最,尤其是藍夢。
“自然。當初就說好的,你把夢魘解決,剩下的我會處理。之前你也驗證過,別的不談,至少我這個人還是很講信用的。”
“哼。”許洋咬牙想翻白眼卻沒刺可挑。的確,紀小姐在聯盟雖沒啥好名聲,但信譽度相當可以——答應的活就沒有流産的。這三個月他自己也是有所體會。
更何況他不信她又能信誰呢?他早就沒有選擇了。
該死的夢魘,該死的厄裡芬還偏偏在這時候讓他回憶起自己最不願面對的東西。
在那扇夢魘的門扉之後,是聯盟曾經的一個末等行星經歷的五年。
彼時,許洋不過七歲,卻站在了命運的轉折點上。
在聯盟,這樣的末等行星數不勝數,屬於當年大戰差一點覆滅的犧牲品。在這個首府星已經用上空間穿梭和全息世界的時代,這裡的人連糧食都要手動種植。
他們用著最落後的科技養著最多的人口,面對著荒涼的星球和時不時出現的自然災害,大多數出生在這裡的人都渾渾噩噩地過完了一生。
我一值得他們期待的大概就是自己,或者自家孩子七歲那一年的人類解放日。
聯盟雖不想給這些末等行星資源,但人才還是要得到的。於是在每年的人類解放日其實是人類將其他生物踩在腳下的日子),都會派人來測試異能天賦。
大部分人的異能是在成年後才逐漸定型的,但能否擁有異能這種東西在六七歲就能看出來。每年都會有極少數的人讓測試者手中的球體散發出微弱的光芒,而這些人連同他的家人們會一起被接離這顆末等行星。
沒有人不盼著自家出現一個覺醒者,那是他們唯一擺脫這種日子的方式。誰都知道,覺醒者百裡挑一,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在這樣強烈的渴望之下,這些居民想出了相應的解決辦法——盡可能多地生孩子。
既然百裡挑一,那要是生十個就有110的機率,生20個就有15的機率,再多得很難實現,但好歹把機率擴大了。
那時的末等行星隨處可見鼓勵生育的標語。在這種科技落後的星球裡,他們硬是造出了植入子宮——是男是女都可以懷孕。
可很久之後,人們發現這樣做並沒有讓他們更容易脫離苦海,反而是因為生得太多造物者來不及趕工,生出來的不僅長得歪瓜裂棗,天賦更是一點沒有。
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讓星球上的人口爆炸性增長,讓整個世界的生態環境更加惡劣了。
但生孩子還是在繼續的。末等行星那些沒啥作用的政府也知道這種事關命運的東西太難禁止,只是頒布了一條法令,所有人家裡不能有兩個以上超過八歲的孩子。
這也就意味著後出生的孩子如果沒有在他們七歲的人類解放日被發掘異能天賦,那就再也不可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那時的許洋前面已經有了四個哥哥兩個姐姐,作為家裡的第七個孩子,除非覺醒異能天賦,否則這輩子註定長不大。
很巧的是,他的七歲生日正好是解放日。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家長們對他寄予了極大的希望,在即將覺醒異能的前一天,父母和哥哥姐姐難得一起坐在家裡唯一一張隨時有可能坍塌的餐桌前,桌上擺著的是許洋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近距離見到的,只有拳頭大小的黏黏糊糊的圓形物體。
那是這裡最便宜的蛋糕。父親將一根稻草插在上面引燃。
“保佑我們的孩子能成功覺醒異能。”四個人就這樣圍坐著不斷地祈禱,直到那根稻草燒盡。
然而,第一個睜開眼的母親卻發現自己的兒子並沒有許願。
“你為什麼不許願,你如此不誠心是生怕我們過不上好日子嗎?”母親當即發了飆,一揚手,巴掌就落到了許洋臉上。
她在生許洋時弄壞的身子,大夫說了無論是取卵,還是額外安裝一個子宮,她百分之百會面臨生命危險。許洋會是他們家最後一個孩子,這也就意味著,如果許洋不能成功覺醒異能,他們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個地方,過著自己噩夢般的人生——他是這個家庭的罪人。
所有人都這麼想。
而這種絕望在許洋前頭的哥哥姐姐全都失敗後達到了頂峰,五歲以後,小許洋就沒見過父母一次好臉色。
都說苦難造就人才,即使是在末等行星,如許洋這樣反差巨大的處境也不算常見。他幾乎每天都要聽父母唸叨一遍自己的使命。那時候小小的孩子並不理解父母的用意,可疑惑已經在心中種下了。
他總覺得自己像一種工具,一個覺醒異能幫全家人脫離苦海的工具。可,他應該是一個人才對啊。他和父母,兄姐一樣長著一雙眼睛一張嘴,都有著四肢和腦袋,為什麼他活成了這個樣子?
而當看著在自己前面的哥哥姐姐們一個個消失,疑惑達到頂峰,為什麼他們必須死呢?我們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被當成工具而後死亡嗎?這樣的存活到底有什麼意義?沒有意義又如此痛苦,他們為什麼還要遵循這個規則,而不是打破之後自己重塑
那晚,大概是考慮到明天就要去覺醒異能,父母第一次沒將說錯了話的許洋關進那個只能蜷縮的籠子。還破天荒地讓他嘗了一口那塊,他之前見過無數次卻不敢奢望的蛋糕。
可許洋依舊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存在?這個糟糕的世界究竟為什麼要有人出生呢?
許洋蜷縮著,當午夜的鐘聲響起時說出了自己的生日願望: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造物者的話,請讓這個世界的現狀改變吧,它不應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