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顯然一愣，臉上的所有皺紋都陷入了靜止，他瞪著眼睛看著她，竟然有些瞠目結舌，反應了許久後才辯駁道：“怎麼會呢，我才沒養多久！我孫女——我孫女跟它一個年紀，我孫女才上高中呢！”

這話說得實在荒唐，宋禮卻笑不出來了，默默地看著面前的黑貓。

祝淩霄大概能理解這位爺爺的心情，但她也是見多識廣的“祝護士”了，送走過幾只短命的流浪貓，也無力於從家長那傳來病貓去世的訊息，像這樣能算得上壽終正寢的老貓真是不常見的。

她盡量安慰道：“爺爺，您這小黑養得真好，一些老年貓的常見毛病都沒有，到死也不會很痛苦的。”

老爺爺和她已經不在一個頻道上了：“是不是它太懶了！這樣，以後我每天督促它運動，跟我一起晨跑做運動，看看我，我七老八十了也很精神啊！它就是太懶了，以前我們都不管它。”

祝淩霄：“……還是讓它歇著吧，它沒您這身體機能啊。”

老爺爺忽然大聲起來：“那怎麼辦呢！”

“順其自然的就……”

“它現在身體不好啊，現在身體不行啊。”老爺爺略有些激動地手舞足蹈，“那我來找你們醫生，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對不對？”

宋禮連忙按住他肩膀：“爺爺您別激動。”

“小黑沒有身體不好，”祝淩霄嘆了口氣，“對於老年貓來說，它已經是很健康的……”

“你、你，你不要一口一個老年貓的！”老爺爺胡亂地揮手阻止她，“它哪裡老？它跟我孫女同年生的，我孫女現在才上高中！它才是高中生！”

還高中生嘞……祝淩霄抿住了笑，盡量耐心地說：“爺爺，貓和人是不一樣的，貓活到十六七歲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您這貓是雜種貓吧？不知道它的父母輩的基因情況，它能活這麼久真是萬裡挑一的……”

“那你想想辦法，你想想辦法！”老爺爺深呼一口氣，好像總算接受了貓和人是不同的現實，於是轉變了思路，“你讓它活得再久一點！有沒有什麼保健品給它吃？我買！我買行不行？”

祝淩霄和男朋友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她嘆出一聲笑來：“不好意思啊爺爺，世界上沒有這樣的藥，就算我是秦始皇也沒辦法。”

“我不管你是誰！”老爺爺大手一揮，中氣十足道，“我來你們醫院，你給我想辦法！”

他居然胡攪蠻纏起來，宋禮是沒想到的，一開始看他的精神狀態，似乎很有新時代老人的風範，想著也許思想不會落後於年輕人呢？沒想到還是出現了一些歲月帶來的執拗。

和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很像，哪怕他們已經都是有學識、講道理的老人家，但在某些問題上總是有他們的堅持。

面對這樣的老者，宋禮唯一的辦法就是好好地說、慢慢地說，一遍又一遍地說，等他們講累了，這事暫且就過去了。

但祝淩霄的辦法才不是這樣。

到目前為止，她已經表現出了遠超於平常的耐心，宋禮很明白。

“爺爺！”這忍無可忍的一聲總算是來了，只聽她冷笑一聲，語氣死板道，“你這貓也去過不少醫院了吧？誰給你出的好主意來找中獸醫呢？一進來看我年紀輕覺得好欺負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就是最不尊老愛幼的那種年輕人。”

老爺爺被她說得一驚：“你……你這個……”

“你這個老頑固，”祝淩霄也瞪他，但語氣居然還是很平和的，“自己不服老就算了，還要逼你的貓不服老啊？你知道貓老了活得有多累嗎？還什麼跟你孫女一個年紀，那要不你送小黑上高中去？來我們這醫院幹嘛？”

老爺爺：……

他被堵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宋禮貼心地在邊上安撫他：“爺爺您仔細想想，我們也是為了小黑好。”

老爺爺把他撇開：“你們是一夥的！你們……庸醫！兩個庸醫！”

宋禮可不敢當，澄清道：“爺爺，您誤會了，我不是醫生。”

老爺爺：……

“對，我是庸醫，”祝淩霄皮笑肉不笑，“我肯定沒賣你保健品的那些騙子的醫術厲害。”

老爺爺：……

老人家氣呼呼地揹著他的老年貓走了。

他走之後祝淩霄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嘟囔著說什麼“我還怕嚇到他，都不能和他大聲說話”，宋禮就寬慰她說：“他不怪你的，其實他自己心裡都明白。”

“我知道他明白。”祝淩霄翻白眼，“所以他是故意來折騰我的。他要是再來，就讓中年小夥子對付他。”

中年小夥子……

宋禮抿住唇忍笑：“……好。”

沒想到這老爺爺來得還挺快，隔天早上又來了，不過不是主動進來的，是宋禮出去扔垃圾的時候瞧見他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發呆，懷裡還是抱著那個橙黃色的貓包，今天他沒戴帽子，花白的頭發顯得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