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帝王帳下,從外到裡圍了一圈圈的人,宮侍宮女魚貫出入,端盆送藥。
我和阿幹們打過招呼,不受阻攔地進入裡帳,只見拓跋宏坐在榻沿,寬闊的梨木榻上,躺著妙蓮,面色蒼白,雙目緊閉,三四個隨行太醫,正在一側商討診治。
“你怎麼才回來?”拓跋宏厲色道,“妙蓮有時清醒,呼喚了你好幾次。”
我跪坐在塌邊,緊握住妙蓮的手,“她怎麼樣了?”
“性命是無礙”,他緊皺眉頭道,“可是腰部受到劇烈沖撞,太醫說……你……”
我剛聽他說性命無礙,就覺得身體裡,一股氣力卸了,跟著眼前發黑,一陣眩暈,身子也歪斜了下去,後面就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覺得自己跌入了一個,淡淡的充滿血腥味的懷抱。
等我醒來,發現還在帳裡,只不過並列而設了一張睡榻,我躺在上面,拓跋宏正坐在兩榻之間,離我不遠,我掙紮地要起來。
卻被拓跋宏喝住,“不要命了,還不好好躺著,太醫說你的右臂骨折,還強自用力,雖給你接了回去,以後能不能用都難說。”
我只好躺回去,苦笑道,“一隻手算什麼,妙蓮的命都快沒了。”
拓跋宏愣了一瞬,命令道,“妙蓮清醒過一次,看到你在她身邊,又安心地睡了過去。我沒告訴她你受了傷,只說你虛脫了,所以不要再逞強,養好自己的傷!”
我點了點頭,拿出了懷裡的短箭,遞給他道,“我沿著來路找到的,也許能有什麼線索。”
他拿過箭,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薄唇緊抿,額上青筋暴起,呼吸深重,他“嚯”地站起了身,宣來了侍衛,喝問了幾句。
之後,我累得又暈了過去,只隱約聽到,
“我已吩咐明日啟程”,他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以為只是馬兒受驚,傷害妙蓮的背後之人,我一定會揪出來,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行人回宮之後,雖然證據不充分,但拓跋宏還是下令,褫奪乙弗氏封號,打入冷宮,他的父親也連降三級,發配邊境。
而妙蓮雖然醒轉,但腰部以下失去知覺,不能走動,太醫們都說假以時日,必會好轉,可是遲遲不見成效。
妙蓮她承受不住打擊,鬱郁寡歡,再也難展笑顏,身體也一日差過一日,以致久臥病榻,日漸憔悴。
拓跋宏每次來探望,妙蓮都是尖叫地拒絕,就算他進來了,她也是矇住頭臉,概不相見。
我送拓跋宏出去,委婉地勸道,“陛下還是不要強求了,您的出現,會影響妙蓮休養的情緒。每一個女子,都不希望她心愛的郎君,看到她最落魄的模樣。”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阿哲?”他顯得滿臉疲累,無可奈何。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展現他的脆弱無助,我動容道,“我希望陛下能允許,妙蓮回馮家養病,宮裡的生活對她來說,太過沉重,有家人的安慰,我想她會好起來的。”
“好吧”,他遙望南方,似是下了決心,“兩個月以後,朕就要禦駕親徵南齊,朕也不放心她在宮裡,你就陪她回馮府住一段時間,太醫隨行。”
我欣然允諾。
拓跋宏轉而鎮重地望著我道,“我就把妙蓮託付給你了。”
我深深地點了點頭。
只是沒想到拓跋宏這一走,邊境戰事不定,雙方拉鋸,耗時了一年半,很多事,已然不是當初的模樣。
決裂
太和十三年,王師凱旋迴宮。這一次南征,拓跋宏連連攻下徐豫二州數城,與南齊的邊境線,一度推到了淮河北岸,為他以後遷都洛陽,掃平了障礙。
妙蓮回到馮府後,馮家四處延醫診治,我也推薦了妙手回春的高菩薩,在他的悉心調理下,妙蓮在半年前就已痊癒。
皇後逐漸好轉的訊息,早已快馬傳入軍中,這讓拓跋宏更加振奮,全心全意,領兵作戰。
這一日,初夏剛至,霜雲宮裡,開滿了一池的白蓮,清影搖曳幽窗,海棠飛盡宮牆。
妙蓮一襲湖藍色齊胸襦裙,著藕色半臂,手挽素色輕紗披帛,站在殿外接駕。
拓跋宏從未見過她,作如此漢女打扮,嫻靜婉約之中,更添明豔嬌媚,加上見到她大病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