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親切地敘舊良久,薛盈親自斟茶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腦子裡一瞬間似乎察覺到不對。她緩緩抬起頭望住薛子成,“你說是閔三在旁人那聽到你見義勇為後,秦王才想起來,陛下才順勢給你封官的?”
薛子成點頭,但聰慧的一雙眼睛已經有了答案。
薛盈也明白過來了:“秦王……是從前攝政王的親信,審時度勢,歸順陛下,也是朝中有威望的重臣。”這樣的臣子是如今還沒有心腹的盛俞所忌憚的。
薛子成道:“昨日清晨,十裡坡外並沒有什麼路人。”
所以閔三不是聽人說的,而是盛俞早派了人在那處。盛俞算準了薛子成回京的心情與時間,精心安排了這一出意外,也在文書裡命令他今日巳時五刻入宮覲見,恰好可與秦王撞見。那日她命白湘去探望盛俞,白湘便回來稟報了一大堆盛俞處理的政事,其中便提到了秦王。起初薛盈還詫異盛俞為何會把政事都告訴她,原來,這一切早已是帝心謀略。
姐弟二人初陷皇權,並沒有如盛俞與秦王那般敏銳的洞察,但卻在此刻統統明白。
薛子成道:“姐,你放心吧,無論這皇城有多權數詭譎,我都會盡心盡力護你和陛下週全!”
薛子成微頓,說道:“還有一件事娘讓我告訴你,她,與父親提出和離了。”
這件事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薛盈點頭,唇邊苦澀:“我都尊重娘,只是,苦了她……”
……
送走薛子成後,薛盈主動派白湘去請來盛俞。
已是戌時,夕陽已落,夜漸臨罩,披香宮裡點了燈,擺了膳,薛盈聽得門口宮人的稟報,起身到門口相迎。
她要行禮,被盛俞握住了手腕。
“朕不是說過,在這宮裡不需要你行禮麼。”
薛盈微頓:“臣妾不知何德何能才能受陛下如此恩寵。”
盛俞笑:“朕樂意,你無需多想。”
薛盈望著眼前人的眉眼,這張臉兩日不見,比第一次膚色要更暗一些,但卻也比一般男子白皙。盛俞的面容依舊如初見時那般俊朗得令她驚異,他眼睛笑時眼尾輕挑,一雙眼裡恍若流光溢彩,眼底因笑凸起的兩道眼苔竟溫潤俊美得異常好看。薛盈是第一次見著有眼苔還這般生動好看的男子,皇帝的面貌俊得彷彿毫無天龍威嚴,可薛盈卻在此時望見了皇帝笑裡藏著的鋒芒。
她今天才明白,這是一個凝威含笑,笑裡藏刀,甚至可以笑中殺人的皇帝!
被盛俞握著的手心滾燙,他的目光投到餐桌,那裡擺了他喜歡吃的蜜汁烤鴨和酸湯魚。他回首看她:“你一直在等朕?菜都涼了……”
薛盈惶恐:“臣妾讓宮人端下去熱一下,哦不,重新做……”
盛俞斂了笑:“又怕朕,朕有這麼可怕麼。”
薛盈垂下頭:“臣妾又惹了陛下不悅,臣妾原本的心意……並非想讓您不悅的。”
“朕沒有說朕不悅,你為何總認為朕在發怒。”盛俞心已黯然,他眼裡的薛盈是陪伴了他十二年不可分割的親密,可他知道薛盈眼裡他卻只是一個因為權勢天威而牽扯在一起的陌生人。她需要時間接受他。
薛盈僵硬地抬起低垂的腦袋,她記著盛俞說過不要她老拿腦袋話。她迎上他的注視:“陛下,我……臣妾太愚笨,您能不能告訴下臣妾,該如何……侍君。”
薛盈說完,臉已紅透。
盛俞被勾起了興致:“在君側,知君憂喜,與君享共,是朕所希望的侍君。”
薛盈怔怔望住盛俞:“臣妾明白了,臣妾會努力做到。”
盛俞道:“以後為朕準備好了晚膳就提前告訴朕,今日朕已吃過了。”他吩咐宮人把飯菜熱一遍再端上來。
薛盈道:“今日臣妾得見弟弟,又知他受陛下欽點入仕,此隆恩臣妾銘感五內。陛下,實乃明君。”
盛俞笑問:“怎麼扯上明君了。”
“臣妾不才,難猜帝心,只明白今日陛下藉著秦王之口冊封了子成,他是臣妾的弟弟,一舉一動也都關繫著臣妾。陛下此舉既是冊封了他,又免去了群臣看待臣妾的眼光,不會讓人覺得子成的官職是因為臣妾。妾心內,陛下聰睿,足智多謀,聖明實賦。”就是,她也有點怕君。
“把最後一句話再說一遍。”
薛盈一愣,在盛俞的目光裡只能複述了一遍。他漸漸笑起,凝望她的目光灼灼如火。薛盈臉頰滾燙,偏過頭的安靜裡,白湘與雲姑閔三實在太識趣,領了各角侍立的宮人離殿。
盛俞一把將薛盈拉入了懷裡。
他垂眸笑望她,懷裡的人心跳劇烈,隔著胸前的那兩團溫軟他都能感知到那份跳動。她雙頰緋紅,瞳孔裡恍若氳著一剪水,是美人惹人憐,慌亂欲避的一雙桃花眼裡也是媚骨相思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