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從某一刻開始,張羽已經無法適應“朋友”這個身份,只是今天才猛然意識到。
並不是主觀上排斥,而是被客觀情況推著走,繼續做普通朋友,就像是把方形的積木放進一個圓形孔隙裡。
像是給貓吃草,像是用起司代替饅頭裡的辣椒醬。
不是完全不可以的,只是總顯得很不和諧。
不做朋友,那麼還能做什麼?情人?還是曖昧物件?或者是網上人們說的crush?
都有可能,但目前遠遠沒到那一步,張羽想,目前只能確定,他們發展成為了一種類似於“兩性”的關系。
是人看見年齡相當的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時,會有的第一種預設。
大多數人對兩個男人是沒有這種預設的,但他對自己和吳明微卻有。
這全都怪你——看著吳明微的時候,張羽在心裡默默說道。
家宴沒什麼流程,人到齊,吳明微爸媽上臺講了兩句,就開始上菜了,嘉興近海,又是水鄉,大菜都是龍蝦、蟹、東星斑這類水産,後來上了一道紅燒甲魚,轉到面前時張羽直搖頭,說不敢吃。
吳明微硬是給他夾了一塊,說:“這東西對男人好,給你補補。”
轉了兩下眼珠,張羽就琢磨出吳明微是什麼意思,立刻理直氣壯,說:“我不需要。”
“不補了,嘗嘗總行吧?很香的。”
“好吧好吧。”
心一橫就吃下去了,嘗到了味道,就覺得也沒多奇怪,跟雞肉差不多。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南方人什麼都吃很怪啊?”
吳明微的話少有的多,一邊絮叨一邊啃椒鹽脊骨,啃完了把骨頭放在碟子裡。
“不會,給你來碗飯吧,”張羽說,“噢噢,還是算了,你不吃碳水。”
“別給我使壞,我可沒說過這種話,”警告完張羽,吳明微很貼心地給同桌小孩倒果汁,杯子遞過去,還用手勾了勾人家軟軟胖胖的腮幫子,說,“要吃飽哦。”
小孩媽媽說:“欣欣這是明微舅舅,叫舅舅呀。”
小孩開朗大方,喊道:“明微舅舅好。”
旁邊桌有個長輩湊了過來,附和道,說:“欣欣,你問舅舅,什麼給我帶個漂亮舅媽回來呀?”
話音一落,情況不妙,周圍的長輩都轉過頭來看熱鬧了,年輕人也全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吳明微無奈,端了酒杯,說:“家人們行行好,別給我出難題了,我敬你們,先幹了。”
他不加猶豫,仰頭就喝,剛放下酒杯,就有人捧著瓶子過來,給他滿上。
範小豪也湊了過來,在吳明微旁邊加了個座,預備火上澆油了。
逼著吳明微又幹了兩杯。
直覺告訴張羽,這不是單純的勸酒,而是帶著親情面具的圍攻,但人家家宴,他只能保持沉默;他突然對範小豪沒什麼好感了,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範小豪拎著酒杯,醉醺醺地站起來,說:“小張羽,你也來一個。”
“行,敬範總。”
張羽站了起來,面不改色地喝了,接著,吳明微又被頻繁敬酒,張羽替他分擔了幾杯。
旁邊,有個年輕女人指著張羽,說:“還找什麼舅媽呀?舅媽這不是帶回來了麼?”
一桌的年輕人紛紛偷笑,上了年紀的,要不是沒懂意思,要不是找不到笑點。
吳明微猛地抬眼,用視線捕捉到張羽的眼睛。
因為上次張羽離席那件事,吳明微已經對這種情況應激了。
“對啊,”張羽站了起來,耳朵有些紅,舉著酒對年輕女人說,“來吧,舅媽替舅舅敬這位美女姐姐。”
“哎喲,明微你朋友嘴巴甜得嘞。”
女人出口誇贊,吳明微卻沒有應聲,他表面上淡定,其實還沒從剛才的驚嚇裡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