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你看不是來了麼?快看!開始剮了,原來是先剮手!等下剮完了,花幾兩銀子買一塊肉來。”一個揹著行囊看似商人模樣操著京師口音的中年人道。
“這位兄臺,買人肉有什麼用?”旁邊人紛紛不解。
“兄弟。這你就不懂了,自古便有鬼怕惡人之說,像這等惡人,簡直是群鬼迴避,買一塊肉回去燉了吃下肚去,管叫你一世陽火旺盛,夜睡墳墓都不怕鬼纏身。”中年人神秘笑笑道:“我們京師每年都要剮幾個人。那剮掉地肉啊一眨眼都被買了去,遲了出高價都賣不到。今天卻讓我碰到了這等好事。多買幾快回去準能賣個好價錢。”
這中年人說得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眾人不禁蠢蠢欲動。
眾人議論紛紛之中,牢房那黑洞洞形似地獄的大門開啟推出一輛囚車,囚車並沒有安置木頭牢籠,只是豎起一個木頭十字架,架上綁了一個眉清目秀,上身赤裸看樣子只有十三四歲的年輕人。
旁邊幾個衙役推囚車鳴銅鑼開道。只見一個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的鄶子手立在旁邊,先喝一口酒,隨後把雪亮的剮刀橫咬在口中,抬出一口銅盆放在年輕人腳下,顯然是用來接人血。
“諸位鄉親父老,本府奉聖旨三千六百刀剮這大逆不道的不孝子,諸位看好,少剮一刀便是本府行法不正。諸位也當引以為戒,守定儒經孝道,若再有此事,在本府這裡少不得也捱上千刀萬剮。”
金陵知府阮文竹乃是萬歷四十一年進士,這次被害的乃是新科三甲進士,大學士孔百裡地新女婿陳方鋯。居然被親生兒子陳秀楚所殺,一同被害的還有孔家小姐,連同宅院裡面地三十而口家奴丫鬟使女,案情之大,驚動天子,是以自己親自監斬。
阮文竹從軟轎上下來,朝周圍一拱手,隨後命道:“行刑!”
那鄶子手一聽獰笑,提了刀按住年輕手臂,先一劃拉。隨後一挑。鮮血流出,指甲蓋大一塊肉便被挑了出來落到銅盆裡。
年輕人痛吟一聲。臉色反而不改,隨著囚車推動,鄶子手已經剮了幾十塊肉下來,血流如注,釘著的右手已經露出深深白骨。
右手剮完,肉全部被尖刀剔去,已成了一副骨架,鄶子手又剮左手,左手剮完,又一刀一刀剮從小腿剮起,這時,囚車上看似昏迷的年輕人突然醒了過來仰天大笑。
“陳秀楚,你這忤逆的妖孽,死到臨頭,有何話說。”阮文竹大聲呵斥,心裡暗道:“少說也剮了上百刀,兩手都被剮完,這小子還能笑得出來,確實是一條人物,只是不走正道。”
“我殺父是因他是個禽獸,平時日日到外面尋花問柳,呤些鳥詩,花錢如流水,家被敗得精光,都是靠我娘苦苦支撐,今天進京趕考沒了盤纏,居然逼我娘去賣身,考上之後,卻又攀上了孔老賊的女兒,回到家一紙休書下來逼得我娘上吊,我不殺他難道還留著?你們這等讀狗屁書的,都是滿口仁義道德,暗地裡全是男盜女娼。”陳秀楚說罷,朝阮文竹呸了一口血水,大罵道:“你當年剛剛放到金陵做官,先不到衙門反去秦淮河,第二天接任早上妓女還到衙門口討夜度錢,這還做什麼狗屁父母官,禍害百姓,只可惜沒有連你一塊殺了,大不痛快!”
“剮!給我狠狠的剮,先把舌頭割了!”阮文竹暴跳如雷,大怒起來。怕陳秀楚又當眾說出什麼難堪地事來。
那鄶子手連忙捏住陳秀楚嘴巴,提了尖刀準備割舌,好個陳秀楚,雙手被剮成骨架,腿也被剮了一半,卻還硬挺住狂笑,嘴裡大罵,街上眾人無不駭然。
“好孩子!好孩子!小小年紀沒有神通,面對生死關頭,無邊痛楚還有這樣的膽識硬氣,殺生父,斬俗緣,百無禁忌,真不愧是我這一脈的傳人。”
眼看舌頭要被割去,突然天上傳來一陣嘖嘖笑聲,隨後一朵黑雲從天邊飛來,轉眼籠罩住天空,黑壓壓一大片,狂風大做,昏雲漠漠,整個城池都似乎要被風吹起,黑雲狂風中伸下來一隻方圓三四丈大小的怪手,輕輕一彈,囚車已經四分五裂,那鄶子手刀才提起,怪手已經抓住全身。輕輕一捏,全身只聽得骨骼粉碎喀嚓聲,隨後七竅流血,人已經被抓死。
怪手抓死鄶子手,提起陳秀楚,呼啦一聲,飛上雲端。轉眼就消失不見,隨後妖風黑雲全部消失。只留下空蕩蕩的街心,滿街地人都駭得魂飛魄散,四處躲避逃竄,驚慌失措的呼喊:“有妖怪!有妖怪!”
阮文竹雖然是儒門進士,但只學了養氣修身的儒家法門,武藝是有一些,神通卻很小。面對這樣地情景,也是大驚失色,但比普通人要鎮定許多。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妖孽作祟,快快護送我回府。”阮文竹早就閃身藏進轎子中,等到沒了動靜才出來,心中暗想:“皇太子欽定淩遲的犯人被妖孽劫去,怎麼交代?剛才妖風吹來。那股龐大霸道氣息壓迫得我險些喘息不過來,我萬萬不是對手。”
一直回到衙門,阮文竹突然心裡一動,“今天不是錢益謙放任江南道禦使大擺宴席的日子?這錢益謙是應天書院的俊傑,煉氣修養地法力比我高強百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如請他來幫忙,看看是哪裡來地妖孽劫了法場。”
“再備轎去金陵樓!”
這黑風怪手自然是坐在紅袖書院中的王鐘所弄,他使計退去了黃河水,跟紅袖院主孫鶴雲來到金陵,最重要的便是要尋找自己下一代的傳人。他早在七殺魔宮中就曾坐關推算,知道天下即將大亂,群魔出世,以自己一人之力,終究是難以全部兼顧,而傳人推算來正好顯現在江南金陵之地。是以馬上趕來。正好碰上了陳秀楚被淩遲,默運元神一看。見到這孩子果不同凡人,小小年紀,遭受千刀萬剮面不改色,加上行事百無禁忌,正符合性情,連忙弄了陣妖風攝來。
陳秀楚早就昏死過去,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在法場上是死到臨頭,仗著骨子裡面一股氣硬撐,現在突然驚變産生,再也支援不住。混混泱泱之中,只覺得靈魂脫離了身體,在無邊的黑暗中飄飄蕩蕩,“這就是地獄麼,倒也清淨,無憂無慮無人打攪,倒也快活。”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從雙臂傳來,又麻又癢,似乎萬只螞蟻在骨髓裡面咬一樣,比一刀一刀割肉還難受十倍,不由睜開了眼睛,只見自己橫躺在一面草蓆上,草蓆旁邊端坐著一個白衣鶴氅白發白眉的少年,一身氣息飄逸之中隱約顯出雄霸天下地詭異。但心裡卻湧出一股說不出的熟悉。
疼痛依舊從手上穿來,勉強一看,只見自己雙手依舊是白深深的骨頭,只是白發白眉地少年端了一個藥香四逸地玉碗,朝自己手臂淋去,墨綠色的藥汁淋到骨上立刻滲透進去,不出多時,白色骨頭變色碧綠顏色。而痛氧卻越來越重。只管咬緊牙關挺住。
“這是接骨生肌草,生長在喜瑪拉雅山萬年玄冰包裹地溫谷之中,只可惜我因時候不多,無暇煉成丹丸,否則效果要強上許多,你雙臂批皮肉全部被剮去,經脈截斷,要重新生長最為困難,不過我擅長天妖轉生之術,你恢複也是平常之事。”
王鐘輕笑兩聲,倒完了藥汁,雙手搓了一搓,朝陳秀楚肩膀上一拍,陳秀楚立刻感覺一股大力把自己託了起來,跌坐在草蓆上,只是疼痛得說不話來。
“天妖轉生,魔臨人間。”王鐘雙手連拍,一股一股浩瀚的精氣充進陳秀楚個個大xue之中,不一會,陳秀楚全身吹氣球一樣膨脹起來,身上肌肉洶湧,一波一波朝只剩骨架地手臂上湧去。
皮肉漸漸蠕動,覆蓋,不一小會居然把雙臂都填充滿了。
“生死人,肉白骨!你是神仙?”陳秀楚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王鐘,突然福至心靈,雙手一撐,翻身下拜,“師傅再上,請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