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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無中生有 (3)

司馬灰一邊盯著蜂擁而來的“屍鱟”,一邊對羅大舌頭說:“羅大舌頭還真讓你給說著了,屍鱟雖是山墳古屍裡的滋生之物,但這玩意兒也有思維意識,不過只能同時思索一件事,剛才那陣牆倒磚塌,使它們受驚之後只顧逃竄,現在遇到活人就立刻把剛才那件事給忘了,意識裡只剩下要啃噬人腦和內髒,你就是把它碾得粉身碎骨,它也想不起來別的事了。”

羅大舌頭也不知司馬灰所言是真是假,但想起那些考察隊員的死狀,不禁心生懼意,與其被屍蟲從七竅裡爬進體內,還不如自己給自己來個痛快的,便對司馬灰和勝香鄰說:“我羅大舌頭今天終於革命到底了,先走一步,到下面給你們佔地兒去……”

司馬灰知道羅大舌頭就是嘴皮子上的本事,當初緬共人民軍被困在原始叢林裡,彈盡糧絕走投無路,剩下的人隨時都可能被政府軍捉住,處境險惡艱難到了極點,他也沒捨得給自己腦袋上來一槍。

不料這時就聽身旁“砰”的一聲槍響,來得好不突然,頓時把司馬灰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回頭看去,原來開槍的不是羅大舌頭,而是躺在“吞蛇碑”上的通訊班長劉江河,他傷勢很重,半壁身子都已麻木僵硬,腦中卻還恍恍惚惚有些意識,也明白自己算是沒救了,不想再拖累其餘三人,趁著右臂還有知覺,拽出了勝香鄰揹包旁的五四式手槍。

眾人自從進了地底古城,長短槍支都是子彈上膛,隨時處於可以擊發的狀態,剛才又都將注意力放在周圍,所以沒能發現通訊班長劉江河的舉動,不過生死抉擇可沒那麼簡單,劉江河摳下扳機的一瞬間,心裡終究有些軟弱,槍響的同時手中發抖,結果子彈沒有射入腦袋,反倒打在了腮部,將自己的臉頰射了對穿,等到眾人反應過來,通訊班長劉江河已隨著慣性滾下了傾斜的“吞蛇碑”。

勝香鄰急忙伸手救援,但在這轉瞬之間,通訊班長劉江河身上就已爬滿了“屍鱟”,司馬灰和羅大舌頭看得心底一寒,忙把勝香鄰拽回“吞蛇碑”。

三人用礦燈照下去,所見實在是觸目驚心。就看滿身是血的通訊班長劉江河,滾下去的時候壓碎了幾只屍蟲,腐液接觸空氣迅速變為濃酸,眨眼的功夫整個人就已屍骨無存,周圍的“屍鱟”仍然不顧死活地爬將過來,也不免被濃酸化去,酸液從裂開的地面邊緣,淌落到“泥盆紀遺物”的肉殼上,立時化為黑水。

“泥盆紀遺物”在腐蝕下開始逐漸死亡,它的軀殼由上至下向四周崩裂脫落。司馬灰等人見腳下不住塌陷,不得不攀著倒下來的磚牆,一路往高處躲避,所幸處在最為堅固的大殿裡,才沒被填埋下來的碎磚亂石壓住。

這時“泥盆紀遺物”的軀殼所剩無幾,塌毀了半壁的地下宮殿,整個暴露在了火山窟裡,司馬灰等人都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次逃生的機會也是通訊班長劉江河拿命換來的,而且他死得十分慘烈,因此誰都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心頭卻像堵了塊千均巨石,感到透不過氣來。

三人強行抑制住悲慼之情,翻過附近堆積如山的亂石,從“泥盆紀遺物”殘存軀殼的通道中,離開了地下宮殿的廢墟,正想摸到洞壁處尋找出口,可四下裡冥冥默默,礦燈的光束越來越暗,頭皮子也跟著一陣陣發緊,就覺那黑暗深處,彷彿有種巨大無比的吸力,要將眾人的靈魂從身體中揪出。

司馬灰臉色驟變,考古隊的倖存者根本沒有脫險,“泥盆紀遺物”的軀殼已經死亡了,可它的“幽靈”仍然存在。

勝香鄰也意識到“泥盆紀遺物”的軀殼雖已被毀,但其體內的“無”並不屬於任何物質,腐酸對它完全沒有作用。

三人沒想到通訊班長劉江河死得如此之慘,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很是替這巴郎子感到不值。而此時置身於火山窟底部,周圍全是倒斜面的山壁,圍得鐵桶也似,除非是肋生雙翅,才能夠到先前從洞口垂下的繩索,而“泥盆紀遺物”殘留下的彌漫物質,擺脫了軀殼的束縛,正在無休無止地迅速擴散,好似一條吞吐千丈妖氣的巨蟒,在這黑暗的深淵中蘇醒了過來。

司馬灰腦中嗡嗡作響,記得這火山窟邊緣有座大石門,通往繞山而造的地底古城,那道巨門從內向外關閉,兩邊各有一尊銅人,在外撼動不了分毫,如今說不得了,唯有跑過去設法從內側推開它,行得通便是一條生路,行不通無非就是一死。

羅大舌頭心知那座巨門堅厚無比,重量何止千斤,積年累月之下布滿了蒼苔,都快在地底下生根了,只憑考古隊剩下來的三個倖存者,多半是推不開它,不過那也無關緊要,大不了沖過去一腦袋撞死,總比留在地獄裡慢慢腐爛來得痛快。

三人當即逃向山壁下的石門,司馬灰和羅大舌頭狠下心來,口裡吶喊,正要上前動手,勝香鄰卻忽然攔住二人說:“別過去,不能再往那邊走了……”

司馬灰如何不知道輕重,整個地底古城都會被“無”所吞噬,即使逃出火山窟,恐怕最終也難免一死,但困獸猶鬥,咱都不缺胳膊不缺腿的,難道甘心坐以待斃不成?

勝香鄰道:“你先聽我說,如果從這座大石門離開火山窟,咱們三個人都會死。”

羅大舌頭聞言滿頭霧水,如今還拿不準能否推得動這座石門,為什麼會說離開火山窟就難逃一死?

司馬灰卻是心念一動,這座孤立在地底的火山是有些不太對勁,它根本就不是“火山”。

第九話 承壓層

羅大舌頭焦躁起來,覺得司馬灰是不是在說胡話?這火山就跟個大煙囪一般,有形有質的矗立在地底古城中,怎能憑空認定它不是火山?

司馬灰察覺到理想情況並非如此,如果從表面上看,這座煙囪形的高聳山峰,內外都和火山窟無異,但這裡沒有硫沉積物,也許地底火山死亡了上億年,那些沉積物早已分解消散,不過腳下隱隱傳來的震動和異響,卻顯示出山脈深處蘊涵著活躍的巨大能量,既然空氣裡沒有硫的氣息,所以絕不會是地下的熔岩,可“泥盆紀遺物”的軀殼溶化之後,強酸仍在向洞窟底層滲透,根據周圍的徵兆和跡象判斷,沉眠蟄伏的火山很快就會噴發,至於這座不是火山的火山裡,究竟會噴湧出什麼可怕的東西,司馬灰就完全猜測不出了。

勝香鄰對地質構造的瞭解程度遠比其餘二人為多,她知道沒有炙熱巖漿的火山窟是個“泥火山”,俗稱“壓力鍋”,也是地下洞窟內最為危險的存在,要是發生爆炸或釋放,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當初負責鑽掘羅布泊望遠鏡的蘇聯專家,也對地底的“壓力鍋”深為恐懼,而且毫無辦法,只能希望這個巨獸繼續長眠,永不蘇醒。

因為極淵空洞裡出現的壓力和地下水,大多集中向深層傳導,在地殼與地幔的裂隙中,被加壓加熱,幾乎每一滴水都要滲漏幾千米的距離,又受到重量壓制,在烈火中熬煉千百年,才會化為氣態物質迴圈向上,成為凝聚在極淵半空的雲團,這個過程震蕩激烈,鬼哭神愁,它所産生的威力和破壞性難以估測。

地底古城中的山峰,就是個千百萬年以前形成的“壓力鍋”,類似的地方在極淵深處應該還有許多,可現在被地層結構受到破壞,腳下逐漸加劇的震感,顯示地脈中的熱流已經開始膨脹,由於那座巨門破壞了山壁,所以山峰外部的古城在一瞬間就會被其埋沒,如果考古隊僅想憑借兩條腿徒步奔逃,必然有死無生。

三人站在巨門前的隧道裡,利用礦燈照視四周,想尋個藏身之處暫作躲避,可山腹內的洞窟圍得猶如鐵桶,攀上高處的山口也是死路一條,這時洞窟底層忽然塌陷崩裂,無窮無盡的泥漿噴湧而出,“泥盆紀遺物”殘存的軀殼,以及其體內的“彌漫物質”,變成為了一個無底黑洞般的漩渦,隨即被噴發的泥漿埋沒。

由於這火山窟裡除了存在大量菌類植物,還有許多肉眼難以分辨的細小微生物群落,它們能夠忍耐高溫、地熱和強酸,在溫度高達100度的時候仍能生存,那殘酷異常的環境,與37億年前生命誕生時的環境非常相似,另外此類微生物會隨著地熱的變化,會呈現出黃、橙、紅、褐等不同顏色,好似極光般炫目耀眼,使得整個漆黑的火山窟裡,一時間亮如白晝。

司馬灰等人趁機看得清楚,俱是駭異難言,那個“大肉櫃子”的確十分恐怖,即使軀殼徹底壞死,它體內的“彌漫物質”仍可吞噬空間,但僅在一瞬間就被咆哮的泥漿吞沒,無法確定會被帶到哪裡,從此以後地底就多了一個充斥著“無”的空洞,然而在地幔深處源源不絕的脈動中,它的存在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計,也許最終只能淪落為一個永遠塌縮在巖漿裡的“幽靈”。

三人尚未從震驚中平複過來,滾滾濁流席捲著泥石就已向巨門湧來,司馬灰被逼得走投無路,瞥見身旁九尊禹王銅鼎,腹深足高,又是用隕鐵煉成,耐得住烈焰燒灼,索性就招呼羅大舌頭與勝香鄰,一同爬著鼎壁翻身跳入其中。還沒等站穩腳跟,灼熱的泥漿就流到了近前,以排山倒海之勢,將幾尊青銅古鼎猛然向前推去,只聽耳輪中轟隆一聲響,竟將那座巨門從中撞開。

眾人置身在歪斜晃動的大鼎腹中,一個個都被撞得五髒六腑翻滾顛倒,神智多已恍惚不清,卻仍緊緊拽住鼎耳,絲毫不敢放鬆,唯恐被甩落出去。

過了約莫兩分鐘,伴隨著低沉的怒吼,又聽得一聲炸雷霹靂般的巨響,然後耳朵就聾了,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原來最開始湧出的大量泥漿,只是火山窟底層的淤積物質,溫度並不太高,隨後的巨響則是“壓力鍋”中的蒸汽湧動,三人冒死探頭出去張望,就看山峰頂部出現了一個白茫茫的蘑菇雲柱,已升至兩百多米,內部全是灼熱的光霧。

眾人臉上被這奇光異霧映照,面色都已同死人一樣慘白,此時熱風酷烈,視線遠端的景物變得模糊。勝香鄰知道厲害,熱流能使一切生物熾為飛灰,連忙示意司馬灰和羅大舌頭,不要再看山峰高處的蘑菇雲,以免視網膜被燒落。三人不敢再看,都低下頭在銅鼎裡蜷成一團,任憑洶湧奔騰的泥石流中顛簸起伏。

這地底下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膨脹活動,散著光霧的蘑菇雲出現之時,也有許多滾沸的地下水被帶到高處,又像瀑布倒懸,從半空裡劈頭蓋臉地撒落下來,隨即就是難以估量的泥漿,混合在熱霧從洞窟裡噴湧而出,“壓力鍋”的山體開始崩裂,整座地底古城立刻陷入了滔滔濁流之中,有無數被高溫熔化的石頭,還在沿著山坡翻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