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彥青將繡帕接過來,攤開掌中仔仔細細端詳,大抵是看到了粗製的針腳,令他眉眼帶笑。
梁韞見狀從門裡走出去,伸手欲奪,“別看了,繡得不好,不是要送出去的。”
怎料他收攏了手掌,將那繡帕牢牢握在掌中,與她耍賴,“繡得很好,我很喜歡。”
梁韞叫那笑容一燙,遲疑看向他。
仇姝笑得開懷,說嫂嫂害羞了,“大哥哥都說喜歡了,嫂嫂不必覺得拿不出手,你做的東西大哥哥珍藏還來不及呢,我就是繡個無縫天衣,在他那都比不上你繡的手帕。”
梁韞卻像是沒聽見,注視仇彥青雙眸,直到他眼底笑意被盯得一點點消失。
“那好,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她垂下眼,語速極快,說完便轉身回進偏屋。
關上門,屋裡靜得出奇,靜得梁韞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她能感覺到仇彥青的異樣,卻不敢深究原因,許是因為自己帶著目的接近,令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望園對自己生出了別樣的依賴,從而開起不合時宜的玩笑。
她以為他不至於這麼沒有分寸,卻忘了他是鄉野莊子上長起來的孩子,不受朱門大戶的規矩約束,野生野長,不知輕重。
梁韞嫁過人,年紀也不小了,別人二十出頭小孩子都不止一個,早就擺脫了不諳世事的少女心性。既然覺察,就要提防,不論他存得什麼心思都要徹底斷絕。
因此一連三日,她都沒有再與仇彥青同進同出。
只是第三日再躲不過去,因為許長安登門心切,才收到回信便立刻動身,這天清早許家的車馬到了望園正門口,梁韞還未梳洗便得到訊息,趕忙穿戴整潔領著述香居的丫鬟小廝去迎。
許長安急得像個在門外等待娠婦臨盆的新手父親,見著梁韞走出來,文質彬彬的臉上綻出好大個笑。
“許大哥,你來了。”
“弟妹。”許長安上前輯禮,根本等不急要問,“懷溪當真大好了?我收到回信當夜便動身了,這真是天大的好訊息。”
梁韞含笑答:“大好了,雖說不能根治,但我見他回來這幾個月,吃著大夫的藥精氣神都好過從前,許大哥,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好,好。”許長安跟著梁韞一逕往述香居去,“弟妹你呢?你怎麼樣?懷溪一走半年,那段日子也是難得的清閑吧,不過這話不能叫他聽到,往後就好了,他身子好轉,你也不必再為他忙前忙後。”
許長安的脾氣向來如此,是個實實在在的老好人,脾氣也有些直,要不也不會在仇懷溪大婚當晚替他擋酒到酩酊大醉。
梁韞笑一笑,“說的是,難得自在了半年,他一回來又要鞍前馬後地緊著他照顧他,往後就好了,往後我就輕鬆了。”
二人談笑來在述香居的堂屋,仇彥青本該早早候在那兒的,可門裡空蕩蕩,除了幾個端茶遞水的丫鬟,根本沒別人了。
梁韞叫住一個,輕聲問:“大少爺呢?”
小丫鬟道:“在房裡,說不舒服要晚些出來,東霖陪著呢。”
他是哪門子的不舒服?
梁韞心上狐疑,隨即請許長安入座,“許大哥,你先坐,我去看看他,清早起來還好好的,別是早膳吃壞了東西。”
許長安自然叫她快去,梁韞不好意思地將客人獨自留在堂屋,領上柏姑姑去尋仇彥青。
主屋門一推開藥味撲鼻,就見自己要找的那人正坐在塌上,捧著碗暗沉沉的湯藥,她曉得,那藥和方子是從清河帶來的,每日兩副,雷打不動。
梁韞也曉得那至多是帖涼茶,沒有真的藥性。
眼下見他做得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倚在床架喝藥,怎叫她不來火?
“柏姑姑,你先帶屋裡其他人出去。”她按捺火氣,走到軟塌邊,掀開半遮半掩的床簾,用銀鈎掛好,視線緩緩落在他身上,但見仇彥青屈膝而坐,喝一口苦藥,緩緩皺起兩條清秀的眉毛。
梁韞若無其事問:“他們說你身體不舒服,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噢…”他雖瞧著藥碗,卻眉梢輕佻,“嫂嫂三天沒有見我,怎知我這幾日好是不好。”
話裡幽怨氣味撲鼻,是在抗議她的冷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