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們說的似乎不是一回事。”仇仕傑窮追不捨,“還記得你走之前,小姝兒回門那天,你對我說了些意味深長的話。”
梁韞故作輕松,笑呵呵的,“三叔這是又疑心起大少爺了?”
仇仕傑將二郎腿一翹,笑說:“這回不是疑心那麼簡單。韞丫頭,我念在你或許被陸藍茵威逼,是不得不幫著她行騙的份上,先來找了你,你可要念我的好也別再執迷不悟了,你說你受不了他們走都走了,又回來做什麼?”
“三叔,什麼叫他們?誰們?”
見她裝傻,仇仕傑皮笑肉不笑,“我就與你開啟天窗說亮話,清河我親自去過了,人證也帶回了吳縣,二哥那邊更是做好了隨時揭竿的打算,就看長房什麼態度,要是能虛心認錯,與我們坐下詳談,彥青侄兒是走是留,造船廠由誰掌權,都好商量。”
他說到前半段梁韞都以為是在詐她,直到那個名字陌生地從仇仕傑口中蹦出,她便知道這一日終是來了。
梁韞神情在頃刻間發生變化,若是仇彥青被這樣盤問,怕是還要故意裝傻地周旋幾句試探對方,但於梁韞來說已沒有必要。
她沉聲問:“三叔找了誰做人證?”
“那位神醫的徒弟。”
梁韞輕嘆,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三叔怎麼想到先來找我?”
“我不是說了嗎?念在你是被逼無奈。”
“我看未必,你想勸我倒戈?”梁韞心裡固然慌亂,卻要穩住場面,搖搖頭,“長房知道你們就要有所行動,早早許了我好處,不然我怎肯回來?這好處你和二叔真給不了我,也就不怪我不幫你們了。”
仇仕傑早就料到,不尷不尬笑道:“能有你作證最好,你不願意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知道你心裡未必向著他們母子,不過是礙於長房長媳的身份無法與他們割席分坐,這才第一個來找你,聽聽你的看法。”
梁韞不答,只是飲茶微笑,心想她有什麼看法?
他們再怎麼爭造船廠也只會姓仇,她現在只想徹底與仇家撇清關系,誰能讓她不再做這個仇家長媳她就幫誰。
那對母子更是離心離德,她的看法很是多餘,她幫仇彥青也不是在幫陸藍茵,因為陸藍茵是不論如何都不會準許她離開仇家的,造船廠保住了不準,沒保住那就更不準了。
造船廠保不住,仇家可就只剩他們孤兒寡母,陸藍茵哪會準許任何一人叛離?
仇仕傑見她不語,便道:“韞丫頭,既然如此,就請你帶話給他們母子,證據確鑿,我們也不想家醜外揚,只是要不想事情一來二去鬧得人盡皆知,就得給你二叔一個交代,你說造船廠那麼大的家業,就是靠著大哥二哥兩人撐起來的,雖說子承父業不假,可是他仇彥青沒有本事,這你也看在眼裡,他要是有本事,陸藍茵要囚著你在他身邊輔佐?”
就知道要拿她做文章,梁韞不免回擊,“二叔,人是不能比的,若長房只有他一個兒子,你和二叔還有什麼好挑?就是大老爺的家産叫他敗光也是他的事,與二房三房無關。”她婉轉笑笑,“何況那些所謂的禍,也只是傳言而已,他才回來多久?再給他點機會,這才一年,會有長進的。”
仇仕傑冷哼,“你把話給他們帶去就是,別的也都不說了,你幫過紅香,之後我會勸二哥盡量不與你為難。”
“如此多謝三叔,三叔可還有別的話要我轉達?”
仇仕傑一口長氣,起身撣撣長衫,“沒了,這就走了。”
梁韞也是松一口氣,“慢走。荷珠,送送三老爺。”
仇仕傑擺手,“不必,三老爺還沒有那麼老態龍鐘。”
將人送走,梁韞坐回屋內神情倏忽暗淡下來,朝荷珠抬抬下巴,示意她去請大少爺,轉念一想茲事體大,還是該自己走一趟。
於是她帶著柏姑姑往造船廠去,又叫荷珠動身望園去請太太。等到了造船廠,仇彥青人並不在,於是她便回馬車靜候,仇仕昌自從上回的事仍在罷工,倒不怕在這兒遇上他。
老遠看見個高大忙碌的背影,梁韞想了想,從門裡出來,快步上前叫住他:“匡晟。”
匡晟踅足注意到她,頓了頓,放下手頭事務,朝她走過去,似乎有些消沉,“大少奶奶。”
事態緊急,有的話現在就要說,刻不容緩,梁韞正聲道:“有件事我得替大少爺向你坦白,你且答應我,先不要將此事告知姝姐兒。”
“噢,何事?”
“關乎仇家長房存亡的事,借一步說話。”
“不必了,大少奶奶可是要說那樁孿生子的傳聞?”匡晟從剛才起便有些欲言又止,垂眼蹙眉道:“今晨師父來找過我,若是為著那樁事,他已經告訴我了。”
仇仕傑有所行動,仇仕昌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的底牌是他自己,便不可能將匡家手藝留給仇彥青,匡晟是他首要必須帶走的人,留下他在仇家就是給長房留下了一線生機,將來後患無窮。
還是被搶佔了先機,梁韞試探問:“匡晟…這事,你怎麼看?”
匡晟眉頭不展,卻不是為了自己。
他看向梁韞,素日裡的爽朗不在,反而神情認真,“不讓姝兒知道是對的,她知道真相一定傷透了心,我不會幫一個讓姝兒傷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