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彥青稱是,“非她不娶。”
喜酒梁韞本想自己操持,但仇彥青說那不合規矩,沒有新婦自己操心自己的喜事。於是當日的一應物品都交給了蘭鳶,她如今在述香居主屋幫手,頂替了蘇嬤嬤的缺,辦事十分得力有分寸。
望園上下也不管她叫姨娘,因為總感覺她不受寵,平日裡不見大少爺和她待在一處,充其量是個大丫鬟,稱不上姨娘。
仇彥青有意將她送回莊上,梁韞卻說就這樣讓她留在述香居也很好,仇彥青不同意,“眼下你覺得她留在述香居無礙,那將來呢?你我養個孩兒大了,是叫她姨娘還是姑姑?”
梁韞臉色微紅,鎮定道:“這樣說是有道理,但人是你從莊上以納妾的名頭帶回來的,這再送回去又算什麼?她如何自處?”說起來,人還是她為了給仇彥青納妾,才使他從莊上接來的,要不是自己也沒有這份因果,所以格外不想蘭鳶過得不好。
仇彥青全然不這樣想,“這種場面話我最會講,你還擔心這個?你覺得這樣對她好,她未必承你的情,與其在這空耗著年華,不如回去另謀出處,要擔心她有過這段經歷嫁不好,我們就送佛送到西替她做個媒。”
梁韞被說服了,她想到了從前的自己,在仇家守著活寡,那滋味並不好受,“那過陣子我去和她提吧,叫她自己也考慮考慮。”
過陣子總要過了她自己的酒席,眼下樑韞也沒有功夫去插手別人的終身大事,說來奇怪,分明是一場打著家宴名頭的聚首,她卻沒有“做賊心虛”的緊張。
她嫁過一次人,即便是三書六禮過程漫長,籌備了小半年的婚儀都叫她在出嫁前夜緊張得難以入睡。
原來嫁給一個陌生人,和嫁給一個相知相愛的人,是孑然不同的心情。第一次婚儀,她帶著小姑娘的憧憬,帶著梁家女兒的責任,帶著對仇家報恩的心情,嫁給了一個病重的男人。
婚前媒人自然將新郎官說得千般萬般好,說得就像是隻要娶了她,就是娶了一味良藥,只需一個晚上就能藥到病除,和她從此做一對尋常恩愛夫妻。誰知道蓋頭掀開只看到一個枯瘦安靜的男人,衣裳越紅,襯得人越是慘白。
這樣的新婚夜,便奠定了她和丈夫不會美滿的婚姻,梁韞無法愛上他,只能盡力做好仇家長媳來彌補自己身為妻子的失職。
嫁錯了人,哪怕有婚姻約束,她不也還是生出異心,和仇彥青有了糾纏。
而嫁給仇彥青,她沒有包袱,即便他提得突然,也就如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而然,雖然不再有小姑娘的憧憬,卻嚮往著一份心安。
何況他一定是憧憬的。
梁韞知道他那點攀比心,若不滿足他辦一場婚儀,他心裡一定不舒服,覺得自己不比仇懷溪,總像是名不正言不順。
他有心結,總要求個“公平”。
家宴當日陸藍茵果然還是來了,不過她說自己近日休息得不大好,吃過飯想早些回,就不久陪了,更不會留宿過夜。大家夥都還拿她當大長輩,自然她說什麼是什麼,小輩們恭恭敬敬地給她敬茶,請她上座。
仇放嘴甜地在桌上張望,“真好啊,大哥哥和嫂嫂都在,太太也回來了,咱們真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中秋的時候我還難過呢,第一次長房一個人都不在,只有我們幾個搭了個草臺班子,那哪還叫團圓?”
陸藍茵心裡不好受,面上看不出,但仇姝卻是知道弟弟這番話有些戳心窩子,忙道:“你難道不是因為這個中秋我不在才難過的?真沒良心,枉我隔天還回孃家來見你和姨娘。”
“我可沒那麼說,你不在不也不算團圓嗎?”仇放朝匡晟努努嘴,“和姐夫成一家人了。”
仇姝拿胳膊肘搡他,“我到哪都和你是一家的!”
林姨娘笑起來,“是,都是一家的。”
那高姨娘見狀也道:“是啊,昭哥兒放哥兒姝姐兒,你們三個要互幫互助,特別是你啊昭兒,小時候和放哥兒打打鬧鬧的,見著什麼東西都要爭搶,現在長大了不爭了,反而不在一塊兒玩了。”
高姨娘也是見自家哥兒不求上進,說去學造船,喊得最大聲,結果現在也比不上放哥兒的天賦和努力,將來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
梁韞說道:“不然就叫昭哥兒跟著他哥哥一段日子,看看他的長處在哪裡,將來就讓他往那方向去。”
昭哥兒的哥哥,那不就是頂頭大哥?高姨娘和林姨娘具是一愣,陸藍茵更是錯愕。
仇彥青笑起來,“好啊,你嫂嫂說得對,這家裡怕是隻有我降得住你,你跟我學一陣,能學到東西最好,學不到也調調你的脾性。”
“還不謝謝你大哥哥?”高姨娘連忙在桌子底下帶了仇昭一把,將人拔起來。仇昭正驚訝呢,起身道謝,說了說自己會好好學的決心,仇彥青叫他坐回去,不必要這樣一驚一乍的。
這下這頓飯吃得高姨娘也是喜笑顏開,所有人都倍感關懷。高姨娘說道:“瞧少奶奶今日穿的石榴紅小褂,我們也該穿得紅火些才是,真像過年似的!我這就叫人回院裡去取。”
“噯就這麼著吧。”仇姝制止,“韞嫂嫂今日多好看,就讓她一枝獨秀,咱們不搶風頭!”
林姨娘不知內情擔心她說錯話,眼看你一言我一語話頭要說到梁韞今日的紅裝上,仇彥青笑了笑,“這衣裳是我叫人新做的,瞧,我這身檀香色的襖子也是一起做的,可還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