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圈下,燈光鋪灑,男人盤腿坐在矮幾前,手邊放著一本書,正沉心靜氣地看著。
柳謙修的長相極淡,並不是因為他的五官輪廓淺,相反,在燈光下,暗影將他的臉分成左右兩邊,一邊亮,一邊暗,沿著額頭下來,眉骨與鼻樑山根塑造出了深邃的臉部輪廓,鋒利敏銳。
但他的氣質又是淡的,再鋒利的五官都臣服於他清淡如水的氣質下,變得清淨淡泊,寧靜致遠。
慕晚剛剛緩慢的心跳,又加速了起來。
她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柳謙修,在他翻頁時,抬眸看見了她。被發現的慕晚雙唇微開,她指了指幼貓房:“二筒睡了。”
她有些無聊。
柳謙修動作未變,問:“要看書麼?”
“好啊。”慕晚脫了鞋,赤腳走過來,盤腿坐下了。
矮幾並不算小,柳謙修自己一人用足矣,多了個慕晚也不算太擁擠。她走過去後,坐在了柳謙修的身側,看了一眼柳謙修手裡的書,書的排版是豎版,書頁泛黃,看著有些年歲了。
“你看的是什麼書?”慕晚脖頸微伸,往前探著,眼瞼微斂。
柳謙修將手上的那本書遞了過來,慕晚手指一摸,指腹劃過書頁,她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
這本書好像古書。
拿到書,慕晚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柳謙修客廳裡東西雖少,但都透著股古樸的味道,不像是裝修時高仿的古物,倒像是真的。
比如這方矮幾,看著像是多年的古傢俱,乍一看不顯眼,而走近了看,上面有雕刻精緻的花紋,透著淡淡的檀香氣。
而客廳承重牆上的壁畫,不像是後來畫上去的,倒像是從哪裡切割來後,嵌進去的。林薇是學美術的,慕晚耳濡目染了些,覺得這幅壁畫的畫法很古典。整張壁畫,都帶著沉澱內斂的美。
柳謙修置身於這些古物之中,就像人物畫中的神仙,高雅,神聖,遙不可及。
慕晚看著柳謙修,漸漸出神。
遞給她的書並沒有翻頁,半晌後,柳謙修抬眸看她,對上了慕晚望著他的視線。這一次,慕晚並沒有移開視線,兩人視線一對,她大大方方地笑起來。
柳謙修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道德經》,抬眸問她:“怎麼不看書?”
手上的《道德經》慕晚就看了一眼,文言文,繁體字,晦澀難懂,慕晚字都認不全。她索性不看了。
“看不懂。”
柳謙修眉眼微垂,將手上的書翻頁,手指透過泛黃的書頁變得透明,柳謙修語氣淡淡,道:“看我能看懂?”
他戳穿了她,慕晚沒有尷尬,她搖了搖頭,說:“也看不懂。”
她說的是實話,柳謙修好像是醫生,又好像是道士,又好像什麼都不是。他像是一個大隱隱於世的高人,越是瞭解他,越覺得他這個人深不可測。然而他對任何人又是坦誠相待的,就像一眼望到底的潭水,能看到潭底的石頭,但卻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
現在不知道多深並不要緊,她可以一點一點地量。想到這裡,慕晚補充了一句:“但是你比書好看。”
柳謙修抬眸,慕晚在笑,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書上。剛剛看到哪兒,已經沒有了蹤跡。
見他回頭繼續看書,慕晚有些無聊,手上的紙張刷刷作響,慕晚手臂搭在矮幾上,頭枕上去,側著臉看他。
“柳謙修。”空曠靜謐的客廳裡,女人這一聲,清甜可口。
柳謙修頭未抬,只應了一聲,低沉輕緩。
“嗯。”
慕晚聽著他的聲音在她耳朵內回響,她抬頭,看著他側臉的輪廓,問道:“你喜歡一個人生活對嗎?”
一盞臺燈下,兩人各坐矮幾一角,他身姿挺拔盤腿而坐,她身體蜿蜒如蛇,慵懶安寧。
“為什麼這麼問?”
慕晚思索,說:“因為你一直都是一個人。”
喉頭微動,柳謙修視線落在書中的字上,他語調平緩,語氣淡淡地說:“現在,當下,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