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老婦人忙雙手合十,對著他們就開始叩拜,不住說著:“多謝恩人賞口飯吃,老身給您們叩頭了!”
她這一說,剩下的其他人也跟著跪在了地上,直接就磕頭。
祁淵忙伸手攔住了老婦人,溫聲道:“老媽媽不要客氣,我們也只是想做做好事而已,快些起來!大家也全都起來吧!”
在祁淵的再三相勸下,老婦人終於起了身,感激的老眼中都閃現了淚花。
重新坐好後,祁淵這才問起:“不知你們是何處的人?為何在這山林間居住?”
他的心裡雖然已明白了七八分,不過還是想親自再確定一下。
有一個年輕一點的小夥子出聲答道:“我們這些人都只是滄州城外的普通村民,因為今年大旱,田裡一粒米都沒收到,而往年少存下來的一些舊糧也被土匪搶奪了一空。沒辦法,我們只能逃到這山裡,出於無奈打劫了一些過路人的吃食好填報肚子。”
“我們沒有搶什麼錢財,只是想找點東西吃,奈何什麼都找不到,所以就想了這麼個辦法。我們這群人聚在一起,正好還能壯壯膽子,這樣威脅搶吃的,也就不怕了許多。”另個人也在繼續補充。
“現在滄州城內情況如何?知府沒設粥棚施糧嗎?”祁淵眉目深鎖,他的心已是一陣焦慮。
“剛開始的時候,有設過粥棚什麼的,可是施捨了沒幾天,就拿總倉內的糧食空盡為藉口,所以就取消了繼續放糧。後來這知府大人更是不上衙門,直接躲在了家裡面。有多少去告冤狀的人都被無情地拒在了門外,可見這個知府有多昏庸。”
“是啊是啊!”有好幾個人跟著附和,無不恨道:“滄州城就是有這樣的知府,我們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現在有的盜匪直接到城裡明搶明奪,知府都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坐視不理,根本就不管我們百姓的死活!”
一說起這個昏庸貪官梁有成,這些人都咬著牙不斷咒罵,如若見到了此人,估計都能將他給撕碎了不可。
“啪!”君蔔在那邊聽了恨恨地一拍大腿,憤然道:“竟有如此之人,真是可惡!你們難道就沒有集結一群人直接去砸了他的府宅嗎?”
先前回答的小夥子又忍不住開始說了,“不瞞恩人講,城內有錢有勢的人家早就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下窮苦的平民,卻還慘遭盜匪的欺淩。我們也被逼得沒法子了,就集結了好幾十號人去知府家鬧,可是那裡有高手保護著他,我們去了不但連梁有成的面都沒見著,還捱了好一頓打,甚至有好幾個人因傷勢嚴重而喪命。這世道,還叫我們怎麼活!”
提到有人死去,人群中有人偷偷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可以猜到那死去的人或許就是他們的親眷。
貪官當道,賊匪猖行,天災無情,人性醜惡,歸根究底還是普通的百姓跟著受苦受難!
祁淵的眸色一片暗沉,他慢慢攥緊了拳頭,抬頭看了祁縝一眼,同樣的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憤然怒恨背後的無限悲涼。
他甚至有點不敢去想,如果他現在還身在宮中不知此事,那麼這裡的慘狀就會一天比一天的擴大嚴重。一個或者幾個災民不可怕,就怕到時候變成了上百個、上萬個災民,那這情況可就不可估量了。
螻蟻雖小,卻能傾覆大廈,這成千上萬的災民一起暴亂對抗朝廷,加上相鄰不遠的邊邑有北狄乘勢作亂,內亂外患,金雍豈不是又要橫遭一場浩劫!
這個後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祁淵的脊背甚至都被冷汗打濕,他沉默了片刻,這才抬起頭看著面前一張張蠟黃瘦弱的面孔,聲音似飄渺的雲風,溫和卻又帶著堅定。
“我們這次去滄州就是要幫助你們的,你們先在這裡將就一夜,等到天亮時,就全都回城去,到時候會給你們開倉放糧。”
“你說的是真的!”
有些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不可置信地叫出了聲,可也只是一瞬那抹亮光又黯淡了下去。
“開倉放糧哪裡那麼容易,你們的救命之恩,我們這些人一輩子都不會忘的。趁著還沒到滄州,趕快繞道去別處吧!免得同樣受到磨難。”
君蔔哈哈一笑,繼而站了起來,火光映照在了他的笑臉上,莫名地給人帶來些希望的曙光。
他對著這些人輕搖了搖頭手指,說道:“我告訴你們,別人的話或許你們可以不信,但剛剛這位公子所說的話,你們要非信不可,因為他確實能辦到。我們這些人各懷本事,到了滄州城後一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的。你們主要就是好好休息一夜,第二日便乖乖回去便是。”
見他說得神乎其神,眾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後又轉到了祁淵的身上。
衛芙清也淺笑著附和,“我剛剛說的話都沒有騙你們,那這位公子所說的更不會騙你們了,大家耐心等待,他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果的。”
這位漂亮姑娘也如此說了,絕大多數的人都選擇了相信祁淵的話,默默點頭。
祁淵他們當即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並未在此停留,連夜又開始繼續趕路,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就到了目的地滄州城。
馬車慢慢行駛著,車窗被開啟,一行人無不向外看去。
殘月孤懸,夜幕下的郊外荒無人煙、一片蕭瑟。
來到城下,孤零零的城門半掩,只需輕輕一推,伴著吱呀難聽的聲音就被徐徐開啟了。
越往裡走越顯孤寂悽涼,街面上一片狼藉,即使是在冬日裡,還是能聞到一股黴味混雜著腐臭的味道。
如若不是偶爾看到一旁殘破不堪的房子裡有人影閃動,皆會恍惚的以為,這真的是座經過戰火洗禮之後的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