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小時後,諾澤站起身,開門出去了。在他的身後,那張床上只剩下了一套淩亂的病號服和曾被使用過的痕跡,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剩下。
“聽說了嗎?302號病人也走了。”
幾個護工聚在護士站旁小聲談論著,見到諾澤從302病房出來,這兩人還往旁側退了退,眼裡滿是說不清的鄙夷意味。
“死了也好,留著禍害社會嗎?”
“得了溶解症就應該被全方面隔離起來等死,反正也治不好了,還住什麼院啊,真是浪費資源。”
“我聽說302因為付不起醫藥費還停藥了幾天,真的假的?”
“沒錢就乖乖放棄唄,他們在堅持什麼?”
“行了,你們有完沒完了?”
護士站後,一個小護士忍不住了,她拿著手裡厚厚一疊病例,用力敲在眼前的護士臺上,嚇得那幾個護工頓時不敢說話了。
“嘴裡吃著溶解症患者的錢,心裡鄙夷溶解症患者。”小護士叉著腰,就差沒張口罵了,“沒點醫療知識,就不要賣弄智商,懂了麼?”
幾個護工面面相覷,不敢再多說什麼,慌慌張張地跑了。
“你是302號的家屬嗎?”小護士轉而把視線落在了諾澤身上。
諾澤貼牆根站著,那是一個正好照不到燈光的角度,陰影打在他的臉上,莫名帶了幾分的沉重感。
“我不是。”諾澤搖搖頭。
“那他的家屬呢?”小護士奇怪道,她拿過手裡的病例,往前翻了翻,翻到了病人資訊,“上面寫著他有一雙父母,還有兩個妹妹?”
諾澤沉默了。
出乎意料的,他的心情很平靜,靜到幾乎起不來任何波瀾,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死亡,眼底至今還殘留有那一天的影子。
少年痛苦嘶吼著,咆哮著,嗓子裡幾乎喊出了血來,手中抱著厚厚的衣服。
衣服很沉,不僅有大人的,還有兩件明顯屬於女孩的連衣裙。少年根本抱不全,拿起一點,就掉了幾件,他一邊拿一邊哭。最後,手一鬆,男人,女人,兩個女孩的衣服落了一地。
而他連眼淚都哭幹了,嗓子都哭啞了,卻再也換不回那幾個人。
諾澤閉了閉眼,把這過往藏回了眼底。
“抱歉。”他偏過頭,轉身走了。
小護士在護士站,有點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是新來實習的?”一旁的老護士嘆了口氣,“近幾年因為溶解症,很多人的突然死亡都被列為了失蹤。表面上看去,患者數量似乎並不多;但實際上,不被計入的數不勝數。302我知道,他的父母妹妹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因為溶解症……”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可小護士已經懂了。
因為這就是一個蠻橫而不講理的病。
從住院部出來後,諾澤繞回了門診,打算從醫院大廳出去。
他到現在都還是木的,整個人還處於一種大夢初醒的強烈不真實感裡,連對悲傷的感知都淡去了不少。
走到醫院大廳二樓的時候,諾澤的腳步頓住了。
大廳一樓吵得有些不同尋常,往日裡,這家醫院從沒有這麼喧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