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卻搖搖頭,沒跟他過多的解釋,只是說就差最後一步了,他希望千少劫能幫助他,只要能幫他這個忙,那麼這個小世界,和所有這些帶給人痛苦的地方,就會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而這些被束縛已久的靈魂會獲得真正的安寧,走向真正的天堂。
大概是這份決心感動了千少劫,亦或者是想段時間離開這個生存類小世界,對於千少劫這一行幾乎沒帶多少生存物資的隊伍而言,實在是希望渺茫。
再三思考後,千少劫最終還是同意了老人的合作。
有益無害,何樂而不為。
於是,在經歷了數個小時的路程後,千少劫一行人跟隨著這支隊伍來到了洞窟的深處,從那裡,他們透過一個裂縫,一瞬間出現在了村口的噴泉附近,見到了早已等候在村口的大爺老王,最後就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村長長嘆一口氣,疲憊而又無力,像是失去了全身的精力,他的目光從千少劫一行人身上掃過,轉而看向了老王。
“這就是你們的籌碼嗎?”村長問。
老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這只是備選方案,我們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如何破壞這個小世界。”
只要殺死當初替代紙頁存在的那個“他”,這個小世界就會從內部開始崩潰。
小嫋的表情幾度轉變,眼中滿是不安,她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村長閉了閉眼,他明白,在沒有外來者幫助的情況下,那的確是最快能破壞這個小世界的方法。
“你們想讓我去找‘他’。”村長道。
“如果你不能,也可以告訴我們,‘他’在哪裡?”老王道。
村長沉默了,小嫋也垂下了眸子。
這個小世界裡,最後剩下的,還保有自我意識的溶解症患者們只剩下了村長,小嫋和眼前的老王。
而正如那位大祭司所說,在溶解症患者因為“溶解”而進入小世界開始,所有人都在被漸漸同化。
村子裡這些麻木的村民們真的只是npc嗎?他們曾經會不會也是溶解症患者,因為病發而死亡,又重獲“新生”,最後在這裡徹底變為npc後死去。
在外界身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在小世界裡“死亡”變為傀儡後,也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名字,何其可悲。
“只有破壞掉所有小世界,讓這些小世界徹底消失在世界上。”老王的聲音變得愈發堅定,“才不會有無辜的人再度陷入和我們一樣的境地。”
“盡管你們合作的物件包括了這些健康人?”小嫋抖著聲音道,“你有什麼理由覺得,這些健康人不是別有用心?”
“這個世上,溶解症患者也好,健康人也好,人類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彼此,而是這些肆虐的小世界。”老王沉聲道。
這句話近乎振聾發聵,讓在現場的千少劫一行人全都愣在了當場。
作為外來者,他們當然知道現在基地中,溶解症患者和健康人的矛盾有多麼難以調和。健康人不斷壓榨溶解症患者生存的空間,溶解症患者被迫反抗,逐漸成為社會上的不安定份子。
這份不安定再一次“確診”了溶解症患者的醜惡不堪,於是,迴圈無限惡化,以至於發展到了現在,出現了無數極端的反抗者。
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明明大家都是人類,明明溶解症患者只是生了一場他們也不願得上的病,為什麼就要成為社會的最底層,成為所有人都預設的,可以被隨意欺淩的物件?
人類真正的敵人,難道不是基地之外的那些小世界嗎?
千少劫睜大了眼,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在某一個瞬間,他彷彿再次看見了藏在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面。
那是一處山崖,當時的他尚且年輕,在隊伍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
二次災難爆發的瞬間,他差點被小世界洶湧的浪潮卷得四分五裂,但萬幸,他的眼睛一向很好,他在肆虐的小世界中找到了離開的路。在一處樹林裡休息的時候,他的視線穿過了眼前密密的灌木從,看到了一處山崖。
這一眼,他看見了一個崩潰大哭的少年和一個抱著少年溫柔安撫的白裙女人。
夜幕散去,橘色的光暈從天邊而起,耀眼的光芒打在白裙女人單薄的後背,又透過她那愈發透明的身軀,溫柔地落在了少年的臉上。
女人的身軀漸漸化為了白色霧氣,橘色的光暈給她鍍上了金色聖潔的韻調,她就這麼消失在了清晨的第一縷微風裡,消失在了他和少年的眼前。
大概是因為那一刻的觸動,千少劫在回到基地之後,便頂著基地內部健康人對溶解症患者的強烈恨意,以及倖存者對於這次行動組織人的憤怒,四處尋找那個在光芒與白霧中哭泣的少年。
可時代已經變了,再怎麼堅定的人在無數負面觀點的灌輸下,到底還是會受到影響。
這個影響體現在,他找到那位被人打得不成人型的少年,發現對方竟然已經是一名溶解症患者時,他說出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而是——
“溶解症患者啊,真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