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篤定,江上柳絕對不知道此文的來源,那麼一定是有某個他不曾得知的人在背後指點。
指點江上柳如何自掘墳墓。
所以他便配合著演了一場戲,好在結果還算滿意。
待二人重新將考卷遞到禦前走出保和殿,已是未時。
梁帝召了太子伴駕,是以應有時並未隨他們一起退下。
不僅沒能扳倒陸雪擁,還賠上了自己的名聲,江上柳不禁心煩意亂。
他餘光瞥見殿外正在與大理寺卿交談的顧飲冰,抬步走了過去,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滿。
但當務之急,還是扭轉岌岌可危的形象。
顧飲冰亦看見了他,匆匆與人告辭,靜靜站在原地注視他,不語。
“顧兄,你知道的,我若是知道那是兄長妙手所著的文章,定不會如此冒犯他。”江上柳說著,眼眶逐漸泛紅,又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才一時昏了頭做錯了事,我……”
江上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顧飲冰沉默地從懷裡遞出一方手帕。
江上柳面色一喜,忙接過他掌心的白色手帕。
只是手帕上繡著紅梅,讓人很容易想到陸雪擁,江上柳隱隱有些排斥。
顧飲冰淡淡看著他擦拭面頰上的淚痕,突然道:“我真後悔那日跑去東宮討酒喝。”
驟然聽他如此,江上柳眨了眨眼尚未反應過來,待聽懂他話中之意,徹底白了臉。
顧家是太子的母族,顧飲冰愛酒,前些日子聽說陛下賞了太子幾壇江南特供的晚春釀,便馬不停蹄去了。
誰知恰巧撞見江上柳被侍從攙扶著在庭院裡曬太陽。
然後他便失了理智,闖入了陸雪擁的院子,說了那樣傷人的話。
他真後悔。
陸雪擁並未多在宮裡停留,徑直走過承天門,遠遠便瞧見驚鵲和別枝在馬車前等候。
只是面上神情都有些奇怪。
他不疾不徐走到馬車前,驚鵲便一個勁地朝他擠眉弄眼,眼珠時不時往馬車裡面瞟。
陸雪擁面色如常掀開簾子,俯身進了馬車。
只見他往日端坐的軟墊,正被黑衣黑靴的土匪頭子霸佔著。
土匪頭子的面容不算粗礦,甚至算得上俊美無籌。
長眉入鬢,烏雲堆發,長腿隨意曲起,指尖撥弄著香爐,那件價值不菲的貂裘被隨意丟在馬車角落。
貴公子的皮囊,卻是土匪的性子。
“宣王府不至於連一輛馬車都買不起。”陸雪擁冷冷道,顯而易見是要趕人。
應我聞慢吞吞從懷裡摸出一個紫檀木錦盒放在案幾上,“四株千年人參,搭我一程不過分吧?”
陸雪擁無動於衷:“陛下賜給你的,給我做甚?”
應我聞定定瞅了他片刻,眉頭一挑,理所當然道:“給了你,你日後就不能拒絕我坐你的馬車。”
“……”這與蠻不講理的強盜有何區別?
也是,和一個唯我獨尊的土匪頭子談什麼道理。
“恕我拒絕。”陸雪擁淡聲道。
他本就性子冷清,經歷了重生這一遭,更是心門禁閉,不願再與旁人有過多的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