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冷漠地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東宮。
月華如練,長廊外的柳枝抽了新芽,被夜風吹拂起輕柔的弧度。
透過擺動的嫩綠枝條,隱約瞧見幾個東宮侍女走過長廊,竊竊私語。
“哼,那個江上柳和我們都是平民出身,不過是使了些狐媚手段騙住了殿下,竟也敢指使我做這做那,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嗎!”
“若不是迷惑了殿下,怕是在保和殿陷害陸公子作弊那一次就得被下詔獄,哪裡還能和陸公子一起得了陛下恩典再考一次?”
“人人皆知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虧得他臉皮厚,竟還能問心無愧呆在東宮。”
“殿下往日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得如此糊塗?”
“誰說不是呢,自從這個江上柳入了東宮,陸公子就再也沒來東宮了,上次我烹的茶能得到殿下贊賞還是得了陸公子的指點呢。”
“唉,陸公子在的時候,東宮何時像現在這般死氣沉沉過?”
“陸公子是什麼人?那可是京城上下都贊嘆的神仙人物,光是吐口仙氣就夠我們稀罕許久的。”
“行了,你們都少說一點,江公子怎麼說也是殿下的客人。”領頭的宮女雖如此說,臉上卻是一片輕蔑之色。
“姐姐說的是,畢竟若是被江公子聽了去,他那梨花帶雨的功夫可是比我們強多了,便是到了殿下面前也說不清理。”
幾個侍女走後,長廊的拐角處,兩個身影一前一後走出。
“殿下也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江上柳眼圈已然紅了,本想如往常般落下幾滴淚來讓應有時心疼,偏偏剛剛聽了那一耳閑言碎語,心中羞惱不已。
應有時轉身,溫情脈脈地低頭看他,“上柳莫要多想,夜已深,明日就是放榜的日子,早些睡吧。”
“可是……”江上柳有些不甘心,那幾個嘴碎的宮女難道應有時就這樣放過了不成?
“其餘的事,交給孤。”
待人終於被哄走,應有時眼中的溫情褪了個幹淨。
今日休沐,他罕見地穿了一身深綠色的常服,夜風拂起的衣擺和嫩綠的柳條相交輝映。
他佇立在長廊中,靜靜地注視著庭院中的柳樹。
這顆柳樹是那年陸雪擁正式成為他的伴讀時,與他一齊栽種的。
柳,有挽留之意,本是君子惜別之時所贈之物。
他還記得陸雪擁曾說,願你我之間的情誼,也如柳樹般,可以長青,永不凋零。
可柳樹盡管一年似一年綠,樹幹卻也抵抗不住歲月磋磨,裂痕一年比一年深。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這段時日,陸雪擁的反常,總讓他隱隱不安,這種不安在他做了一個朦朧的夢後,達到了頂峰。
夢中,琅風崖上的風冷得刺骨,那人白衣翩翩,如一片純白的羽毛,毫無留戀地飄落進深不見底的斷崖之下。
沒有前因後果,只是不斷迴圈反複跳崖的過程,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探究其中虛實。
夢醒時,起初茫然不知其所以然,後來緩過神,絲絲縷縷噬心之痛充斥髒腑,已是淚落滿了衣襟。
此刻想來,上一次他與雪擁把酒言歡,已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