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事恍然大悟:“原來是一家人,難怪下官覺得二位大人站在一起格外賞心悅目些。”
“……”陸雪擁嘴角微抽,正欲開口阻止這位遠方堂哥繼續胡編亂造,一個衙役便喘著氣跑了過來,面色焦急驚惶。
“不好了,陸大人……”衙役勉強平複急促的呼吸,接著道:“城西的貧民窟有人染了病,醫署局的人說是……是瘟疫!”
陸雪擁的臉色驟然沉了下去。
千防萬防,終究還是來了。
不過好在此前早有預防,比起前世一切都還來得及。
“通知知府衙役與府兵,一切按照先前計劃將城西隔離出來,一應患者觸碰過的衣物與器具必須燒毀。”陸雪擁將手中的冊子遞給陳主事,肅穆道:“務必讓知府大人安撫好城中百姓以免引起恐慌,我先去醫署局看看是否有人能研究出治療瘟疫的方子。”
“不必多此一舉了。”身旁的人突然出聲道。
他頓住腳步,擰眉回頭,“何意?”
應我聞注視著他,溫聲道:“我此次來漓州看你,想到你可能會用到,便提前讓鬼醫耗費幾日時間弄了張治療瘟疫的方子,應該可以一試。”
陸雪擁猛然想起,在前世的五年之後,隸屬於江南的漓、澹、青三州爆發了一場來勢迅猛的瘟疫,而應我聞因為殺掉了那位煉丹的道士觸怒梁帝而下了江南。
足足花了半年時間,江南瘟疫全面解除,這位殺人如麻的宣王殿下功不可沒。
但他不曾得知,那年漓州十萬感染瘟疫的百姓被坑殺後,應我聞尾隨他去了伽藍寺,看見從不信神佛的他跪在佛前,身形消瘦,脊背筆直,親自超度那十萬亡靈。
陸雪擁在佛前跪了多久,應我聞便在殿外的菩提樹旁任由雨淋了多久。
所以後來縱使他不情願來到江南,看見民不聊生,狼心狗肺的宣王殿下頭亦一次感受到了心痛。
替陸雪擁而心痛。
他從不屑去瞧這繁雜塵世,但在伽藍寺外淋了那場雨後,他願意為了那個人去學如何愛這人間。
只是後來蒼天如此殘忍,竟不給他真正學會的時間。
應我聞從懷中拿出一張疊好的宣紙,遞給一旁的陳主事,懶洋洋道:“拿去給醫署局的人吧,讓局內德高望重的大夫酌情增減藥量便是。”
陸大人堂哥親自帶來的藥方,陳主事不疑有他,滿臉激動接過便行色匆匆告辭。
陸雪擁自然想要跟過去,卻被攔了下來。
“身子本就虛弱,若是不慎沾染上一星半點髒東西,還要不要活了?”應我聞哼哼唧唧地將他攏進懷中,低垂的頭枕在他肩膀處,“不是還有一位活蹦亂跳的樓大人麼?反正他喜歡到處亂走,讓他去便是。”
他自然知曉其中要害,只是不親眼去瞧著,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你若是實在不放心,我與樓鶴輪流去守著可好?”
陸雪擁怔了怔,偏頭看著他淩厲的下顎,輕聲道:“多謝。”
這一聲謝謝不是為他,而是替漓州百姓說一聲謝。
“哼,要謝就謝你自己吧。”應我聞忍不住露出犬齒咬了咬他脖頸處白嫩的軟肉,饜足地眯起眼睛,如同得到獎賞的獒犬。
若不是陸雪擁,他依舊是一個沒心肝的狗東西。
往日種種罕見的仁慈與心軟,並非出自真心,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