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月華如水,男人高大的背影佇立在崇明殿前,自臺階上放眼望去,太後一黨的被埋伏已久的北蠻眾部族軍重重圍住,勝敗已然分明。
“你們以為自己在斬殺叛軍嗎?我告訴你們,上面那個命令你們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叛徒!他根本不是我的皇兄!”耶律彌光手中染血的彎刀直指臺階上神態懶散地應不識。
眾族部軍計程車兵面面相覷,皆無動於衷。
“耶律重光!你有本事就摘掉面具讓大家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說錯!”
耶律彌光眼中是強烈的恨意,“我北蠻血性男兒,怎麼可以奉一個異族之人為王!他率領北蠻就這樣對大梁俯首稱臣,視朝中貴女為無物,執意要封一個中原琴師為後,這一樁樁反常,難道你們都看不見嗎?!”
“可是除夕那日在祭壇,王上分明得到了索格塔的認可,怎麼會是異族之人呢……”
北蠻一年一度的祭壇祭祀,都會由血統最尊貴的耶律王族以指尖血滴在月光石上,若能使月光石在夜裡發出如月光般皎潔的光芒,便表明神女索格塔認可了此王族的身份,允諾在來年庇佑北蠻風調雨順。
這一點,百年來從未出過差錯,耶律重光的血脈毋庸置疑。
所以即便耶律重光性情大變,也不會有人懷疑他的正統血脈。
“耶律彌光,孤念著兄妹情誼數次忍讓你的失禮,誰知你竟還不滿足,攛掇太後為你逼宮便罷了,還不忘汙衊孤的血脈,實在太讓孤失望。”
應不識懶洋洋道:“將彌公主押送入青山寺帶發修行,太後於芙蕖宮禁足,其餘反叛黨羽,就地格殺。”
分明是鳩佔鵲巢,可他們卻在稱贊他的仁慈。
耶律彌光心中氣極,正欲開口再做掙紮,眸光卻瞥見應不識身後,眼覆白綢的公子對她搖了搖頭。
她想起應我聞密信中的交代,終是不再掙紮,任由自己的同族將她拖了下去。
應不識敏銳地捕捉到少女那一瞬偏移的目光,轉頭望去,霎時露出笑容。
“怎麼醒了也不喚我?可是在外面站了許久?餓不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走上前去,擋住身後的血流成河,極其自然地握住青年的手。
就像真的把自己當做了應我聞。
陸雪擁終是沒有掙開他的手,“什麼時辰了。”
說罷,哪怕隔著朦朧的白綢,他亦看見了男人眉眼間奇異的愉悅之色。
“子時剛過,心肝這一覺睡得有些久呢。”應不識低頭湊近他耳邊,嗓音喑啞,“與其睜眼到天明,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
“……有意義的事?”
陸雪擁瞭然地點頭。
一個時辰後,崇明殿內。
應不識轉了轉自己磨墨磨到酸澀的手腕,委屈巴巴道:“陸小雪……”
陸雪擁端坐在桌案前謄抄佛經,聞言手中筆畫不停,“你我本就是偷梁換柱,我雖不明白你為何遲遲不願隨我回大梁,但為了自身安危今日終是犯下了一樁殺孽,待我抄完了佛經,你便送去青山寺誦經祈福。”
“可是陸小雪都寫了這麼久了,手腕都該疼了。”應不識慢吞吞地磨墨。
“所以這份經書務必完好無損送給大師誦讀。”陸雪擁抬眼淡淡看向他。
自他醒來,便發覺王宮的守衛嚴了不止一倍,若想聯絡到宮外的人,也只能靠這一份經書了。
應不識眨了眨眼,“陸小雪對我真好。”
陸雪擁唇角微扯,面色淡然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以後會更好。”
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漠敷衍地五個字,卻讓眼前的男人喜不自勝,幽藍的眼珠裡盛滿了明亮的光。
的確好看極了。
陸雪擁想,光芒破碎的時候會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