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祈君眼中倒映著燃燒的火,聲音悶悶的:“所以其他人的血,反倒會激起傀人嗜血的本性?”
在離開清晏居前,她清洗過身上的血液。
浴房中水霧升騰,脫下反穿的衣服,露出滿身的赤色,這裡有血,那裡有血,不論哪裡都是血,也許比上一回的受傷時更多深紅。
可是她不疼。
一點兒也不疼。
撫摸上脖子中間那一道不仔細看幾近於無的痕跡,她對這具身體說不上喜歡,也沒辦法討厭,像個不得不尋找宿主寄生的源頭,悲哀地靠外界得以續命。
她用力地,發狠地將全身上下搓紅了,要把皮都搓去一層,要透破森白的骨,可濃鬱的味道怎麼也洗不幹淨。
詭異的是,她對於血液的感受,已經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到變得發覺香甜。
那些血腥的畫面,血腥的經歷,一遍遍在腦海回放,她惡心,排斥,然而身體不自覺地興奮戰慄,她對這樣的自己懼怕不已,卻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不錯。”
林疏昀語氣平平:“他人的血無異於傀人的狂躁劑,會讓傀人在擁有異於常態攻擊力的同時,喪失原有的那一份人性,變成一個只知道吸食鮮血的怪物。”
“喪失人性······吸血怪物······”
莫祈君回憶起醒來後看見魏永慘狀的不可置信。
那居然全部出自她的手筆。
“煉制者的血液雖然可以結束狂躁期,但無法壓制軀殼為了平衡自身産生的負面效果。”
“難怪······我醒來之後感覺渾身乏力,頭暈眼花,甚至差點走不動路。”
“可身體裡埋下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就如我一開始與你說的,如果繼續任憑慾望飲用他人的血,當這顆種子被孕育到一定階段後,破土而生,吸食血液的怪物會完全佔領身體的主導權,而屬於人的靈魂,隨著被吸盡的養料一起,再也不會出現。”
這樣恐怖的後果在他又低又平的聲線敘述下更多了幾分森然,絲絲縷縷涼意滲透身體裡裡外外的每一處地方。
打了個寒顫,莫祈君邊自我反省邊默默摟起黃狗,依靠手指幫它梳毛來減輕這種恐懼感。
“不過林公子——”
不想繼續這個沉重話題,她選擇問起另一件事:“我昏迷的時候,你是如何用血喚醒我的,是塗抹在我的臉上?或者口鼻上?”她以拇指和食指託著下巴,上下揉捏頜角,“我一點意識都沒有,應該是吞不進東西的······”
“······”
林疏昀動作滯空,瞳孔於光影的遮掩下飛快動了一下,在她好奇的目光中寒聲道:“你還好意思說,來救我把自己搭進去了?我需要你救嗎?救之前不考慮考慮自己的水平?以卵擊石?多送一條命?你當小孩過家家?”
接二連三的咄咄逼人,沒帶一個罵人的話卻讓莫祈君感到狗血淋頭,也不敢有困惑了,只能依偎著狗頭弱弱地說:“我這也是關心則亂呀,沒想到林公子這麼厲害,自己從魔爪裡爬出來了,我還以為等見到你的時候,你都已經失身了······”
冷冰冰的雙眸盯著她,她緊急剎住嘴,掌心向外對著他,改口道:“哎哎哎,林公子你別急啊,聽我說完,我這不是怕你鬥不過強大的魏曦嘛,畢竟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點攻擊力也沒有,感覺是個人都能將你撲倒。”
林疏昀眼睛一眯,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語氣沉下去:“你說誰沒有攻擊力?”
意會到踩中了某個雷區,莫祈君嚥了口唾沫,抱狗的手不自覺地松開,撐在地上,把位置一點點後移:“我的意思是,你需要一個幫手,比如說,在你去縣令府的時候,就有個人跟著,你肯定不會被······”
這句話被急掠的風戛然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