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銀白,寒風卷著雪花撲面而來,凍得人臉頰生疼。禦花園假山邊,氣氛卻比這冬日的寒意更冷幾分。
慶寧公主站在雪地裡,身後簇擁著一大群人。
她頭頂撐著一頂軟蓋,紫貂鬥篷華貴非常,腳下踩著厚底雪靴,連一絲寒意都未沾身。她的宮人們手捧暖爐,站得整整齊齊,彷彿一排屏風,將她襯託得愈發高高在上。
反觀和嘉,身上只穿著一件繡梅紅襖,腳上不過是普通的棉靴,鞋邊早已被雪水浸濕,凍得發白。她的身邊,只有一個姑姑,正焦急地勸她:“公主,您別爭了,先把雪球球交出去吧,咱們回去再想辦法……”
和嘉卻像沒聽見似的,死死抱著雪球球,倔強地站在雪地裡,仰起頭看著慶寧,眼裡滿是防備與不屈。
慶寧看著她,嘴角彎起一抹冷笑,語氣裡透著幾分居高臨下的輕蔑:“和嘉,你還真是膽子不小。就憑你一個小丫頭,帶著一條狗,也敢在本公主面前逞強?”
她說著,緩緩走近一步,目光落在雪球球身上,眼裡滿是厭惡:“本公主今日心情不好,這狗沖撞了我,便是它的死罪!和嘉,你若識趣,就乖乖把它交出來,本公主還可以饒你一次。”
和嘉聽了,咬著牙,眼裡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得不肯落下。她挺直了背,聲音雖然顫抖,卻響亮而堅定:“慶寧姑姑,這是父皇的狗,和嘉有看護之責,不能給你!”
“陛下的狗?”慶寧嗤笑一聲,語氣愈發尖銳,“那又如何?本公主倒要看看,陛下是護著這只狗,還是護我!我告訴你,今天別說是你,就算是皇上在此,我也非要將它打殺了!”
她說著,回頭看向身後的宮人,輕輕一揮手:“拖下去!”
幾個宮人立刻應聲上前,逼近和嘉。
和嘉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懷裡的雪球球發出低低的嗚咽,她的小臉凍得通紅,眼淚終於滑落下來,可她依舊死死抱住雪球球,拼命護在懷裡。
“誰敢動它!”她尖聲喊道,聲音細細的,卻響徹雪地,“本宮是大昱唯一的公主,誰敢動本宮!”
慶寧聞言,停下腳步,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聲清脆,卻帶著幾分刻薄的寒意:“大昱唯一的公主?呵,你也配?”
她緩緩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和嘉,壓低聲音道:“你不過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罷了,賢妃是不中用了,你若想以後在這後宮裡還有口飯吃,就給我乖乖聽話。”
和嘉聽到“沒人疼沒人愛”這幾個字時,眼淚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掉,可當慶寧提到她的母妃“不中用”時,她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顫,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我娘親才不是不中用!你胡說!”她尖聲喊道,聲音又急又啞。
慶寧卻不以為然,嘴角的笑意更深,帶著幾分嘲弄:“哦?不中用?若她真有用,如今怎麼會讓你一個小丫頭在這雪地裡受罰?她自己都護不住自己,還能護得住你?”
“你胡說!胡說!” 和嘉氣得渾身發抖,突然間,她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獸,猛地抱著雪球球朝慶寧撞了過去!
慶寧顯然沒料到和嘉會突然沖過來,腳下一個踉蹌,踩在積雪上險些滑倒。她連忙伸手穩住身形,正要站穩之時,空氣中彷彿閃過一絲異樣,腳下的雪地竟像被什麼東西擾動了一般,猛地一滑——
“啊!”慶寧一聲驚呼,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膝蓋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疼得她臉色瞬間煞白。
“公主!”身旁的姑姑嚇得連忙上前扶她,可慌亂中卻不小心將手中的湯婆子甩了出去,湯婆子落地時發出一聲脆響,滾燙的熱水四濺,正好潑在慶寧的手背上。
“嘶——!”慶寧痛得倒吸一口冷氣,手背上瞬間起了一片紅痕,火辣辣地疼得她眼淚直打轉。她狼狽地坐在雪地裡,抬起通紅的手背,滿臉委屈又憤怒地喊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沒用的東西!”
那姑姑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公主恕罪!”
慶寧卻哪裡顧得上她,抬眼正要將怒火撒向和嘉,卻見旁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群人,顧矜披著銀狐毛的大氅,高高坐在軟椅上,正靜靜地看著她,她神色如常,唇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又是你!”慶寧咬牙切齒,聲音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意。
眾人聞聲一驚,紛紛朝後看去,便見顧矜緩緩從軟轎上走下來。她身上的大氅隨著動作微微晃動,銀白的毛邊在雪光下泛著冷意。
和嘉一見到顧矜,眼眶一紅,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哽咽著喚了一聲:“令娘娘……”
雪球球見到顧矜,立刻從和嘉懷裡跳了下來,邁著小短腿飛快地朝她奔去,撲進她的懷抱。
顧矜低頭將雪球球抱起,輕輕拍了拍它的背,動作溫柔,卻不掩身上的威儀。她抬眼看向慶寧,目光平靜卻鋒利如刀,聲音淡淡地開口:“怎麼,公主不過宗室女,見了本宮,不需要行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