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懊悔——女子視容貌如命,他今□□她當眾揭下面紗,確實是損了她的臉面。
然而,顧矜並未察覺他的目光,更未在意他的心思。
白芷扶著她緩緩起身,卻見趙婉儀緩步走到她身旁,伸手扶了她一把。
“多謝你。”顧矜輕聲道。
趙婉儀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和自得:“令貴人何須謝我?若不是你最後揭出烏頭之事,我那精心謀劃的蒼耳子之局,怕是根本動搖不了嘉妃分毫。說到底,是我該謝你才對。”
顧矜聞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趙婉儀,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你為何要來和我說這些?”
趙婉儀卻避開了她的目光,輕輕笑了笑,語氣輕描淡寫:“深宮寂寞,貴人看著像是聰明的,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不是嗎?”
顧矜沉默片刻,目光幽深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
“朋友?”顧矜低聲重複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趙姐姐,若你說的是真心話,那我該感到榮幸才是。”
趙婉儀笑意不減:“令貴人聰慧過人,自然能分辨真假。既然如此,我便先告退了。”
她微微福身,姿態端莊優雅,隨後轉身離去,步履輕緩,彷彿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閑談。
入夜,蕭臨川走進卿雲殿中,目光落在顧矜的身上。
她著一襲月白織錦寢裳,靜坐在鏨花軟榻上,側顏如畫,清冷絕塵,與這深宮的勾心鬥角仿隔著一層輕紗薄霧。
”你做得很好。”他的聲音在這夜深人靜時分顯得格外低沉。
他有幾分想像對待別的嬪妃那樣,開口誇贊她的美貌,卻又覺得唐突輕佻,出口這一句,卻更似君臣。
顧矜抬眸看向他,神色平靜如水,彷彿並未因他的誇獎而感到任何波瀾,她緩緩道:“陛下謬贊,嘉妃雖為太後眼線,但她並無家世,除掉她並不難。”
蕭臨川微微挑眉,語氣淡淡,卻透著一絲意味深長:“她確實不重要,但你做到此處,還不居功,已很難得。”
顧矜輕輕一笑,語氣不卑不亢:“臣妾明白,嘉妃不過是太後手中一枚閑子,雖不至於影響全域性,但卻可以影響人心。太後這盤棋失了子,心生憂慮,勢必加快扶持慶寧的步伐。屆時她心急則謀亂,陛下便可借機而動。”
蕭臨川凝視著她,目光如同深潭,欲探其底。一個深閨女子,能在這九重深宮之中看得如此透徹,步步為營,未免太過聰慧。
片刻後,他忽然問道:“你這些想法,是顧將軍教你的?”
顧矜聞言,眸光微微一動,隨即卻笑了笑,語氣依舊平靜:“臣妾若說,只是因為愛看話本子,瞎貓撞上死耗子,陛下可信?”
蕭臨川的眉頭似有若無地蹙了一下,眼底暗湧翻騰。
顧矜察覺到他的神色變化,款款起身,玉立於銀燭之下。她直視著他,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幾分坦蕩:”用人不疑,臣妾只想說,這一次未讓陛下失望,日後亦不會。”
她頓了頓,眸中似有星辰流轉:”顧矜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保家族平安罷了。”
蕭臨川沉默良久,他不是這個意思,沒有想要懷疑她,質問她。
她為何如此防備?是因自己在她眼中,不過是個高踞龍椅的暴君嗎?
蕭臨川定定地望著顧矜的眼睛,那雙他一直以為明亮驚人的眼眸。此刻細細凝望,卻發現那眼神不過是如水般澄澈,坦然而清冷,不曾帶著一絲對他的渴求與依戀。
這認知讓他如鯁在喉,突然伸手撫上她的面紗:”把這個摘了吧。”
顧矜下意識後退半步:”陛下......”
“你不是要朕信任你嗎,為什麼不敢用真面目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