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火場的情形又浮現眼前——他趕到昭陽殿時,遠遠看到顧矜暈倒在火場邊緣,面若白紙,不知是否還有呼吸。
向來沉穩如山的帝王竟亂了方寸,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將她直接抱回乾清宮安置。
事後冷靜下來,覺得此舉實在荒謬。
堂堂天子,竟為一個妃子如此失態。
可每每想起她蒼白的面容,心底又泛起陣陣漣漪,難以平息。
這些時日,他刻意避而不見,生怕自己再失了分寸。
可每到夜深人靜時,那抹幽蘭香氣卻總是不請自來,縈繞在他的夢中。
可她今日,為何突然來了?
蕭臨川還不知自己心中翻湧的情緒到底為何,顧矜已經進殿來。
“臣妾來向陛下請罪。”
她清瘦了許多,看上去似是當真傷了心。
一個侍女,值得她如此上心?
不對,婦人之仁,他何苦費心?帝王家事,豈容兒女情長?
他正了正神色,轉身做回禦座。
龍椅上雕刻的五爪金龍彷彿在提醒著他的身份。他居高臨下看著顧矜,故意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
”後宮是你主事,如今出了這般大的紕漏,你難辭其咎。”他聲音冷硬,可說出口的話,卻比預想的少了幾分淩厲。
”是,臣妾有錯。”顧矜神色平靜,眼波不興,”該有臣妾一力承擔,請陛下不要牽連他人。”
這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更是激怒了蕭臨川:”不要牽連他人?”
他冷笑一聲,”宋宜昭乃禮部出身,如何能說沒有禮部指使?”
顧矜抬眸,琉璃般清澈的眸子直視著他:”現在人心未穩,淮王與陛下已勢同水火,朝臣都在觀望。禮部事小,可若因宮闈之事發落禮部,恐怕傷了眾臣之心。”
她說得有理有據,正和自己心意,偏偏這副冷靜自持的模樣讓蕭臨川更加煩躁。
她以前也是這般冷麵理智的樣子,事事為他考慮周全,卻從不流露半分私情。
”總要有人為此事負責。”他語氣強硬。
”臣妾宮人犯下大錯,該由臣妾承擔。”蕭臨川看著她這副甘願請罪的模樣,心頭火氣更盛。
這個女人,為何總是這般不識抬舉?
他咬牙道:”季春便是春蠶禮,朕如今後宮無人可用,你不可受刑罰。”
顧矜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隨即道:”那臣妾就自請於宮中祠堂祈福思過。”
”準了。”
蕭臨川轉身,不願再看她那張平靜的臉。可轉身的瞬間,他分明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竟讓他心頭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