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顧矜她雖然愛你,可她根本不想留在這個世界呢?”
”笑話!”蕭臨川厲聲打斷,聲如雷霆,眉宇間染上一絲近乎傲慢的不屑。
”她是朕心愛的女子,在這天下不過朕一人之下而已,錦衣玉食,鳳冠霞帔,世間萬千女子求而不得的榮華富貴,她皆已擁有。”
他踱步向前,眼中燃燒著不可理喻的怒火與難以掩飾的困惑,。
”更何況,我們已經有了承稷,還有什麼是她想要而朕給不了的?”
白芷望著他,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緩緩開口:”如果是自由呢?”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蕭臨川心頭炸響。
他猛然愣住,原本要脫口而出的反駁凝固在唇邊:”朕對她向來寬縱,從未拘……”
話語才出一半,他又戛然而止。
天子的面具在他臉上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痕,露出下面那個從未思考過”愛”與”囚”之間界限的男人。
她一入宮門,便是一枚精心擺布的棋子,被自己拘在這方天地的棋盤上。
後來,她扮演自己有名無實的寵妃,被拘在乾清宮的重重禮數之中。
再後來,她又被自己一紙戴罪的詔書,拘在五明堂內。
他突然想到顧矜拴在五明堂梨樹上的那條絹帶。
她或許只是想讓那絹帶隨風而去,帶著她的心飛出這重重宮牆,飛向那自由無垠的天空。
可他卻偏要將它纏在腕上,像是在無聲地宣告:即便是她隨手系下的一縷心緒,也必然屬於他,為他所有,為他所囚。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蕭臨川面色蒼白,額角隱隱有青筋浮現。
他的右手條件反射般撫上左腕,那裡曾纏著那條絹帶。此刻觸碰,卻如同碰到一條燒紅的鐵鏈,令他瞬間收回了手,眼中閃過罕見的驚惶。
是囚禁嗎?我竟是在囚禁她?
可是,世間女子不是向來如此嗎?——這個他從小便熟稔於心的鐵則,此刻竟也開始搖搖欲墜。
更何況他是天子,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他——怎會有錯?
蕭臨川心中矛盾交織,如同兩股暗流在胸腔中激烈碰撞,將他引以為傲的帝王之心撕扯得七零八落。
白芷知道,自己該說的都已說完。
不欲再多言,她微微垂首,輕輕抽回手,準備離去。
就在那溫暖即將離開的剎那,蕭臨川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反手緊緊握住白芷的手,力道之大幾乎令她微微吃痛。
他抬頭看向她,眼中閃爍著某種近乎懇求的光芒。
白芷不再回避,直視著他的眼睛。
蕭臨川的喉結微微滾動,彷彿有千言萬語梗在喉間。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嘶啞,帶著某種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抖:”你……是不是,也想離開朕?”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只是一個惶恐於失去的凡人,一個害怕被拋下的孩子。
白芷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柔軟,轉瞬即逝。
那是她心底最後一點不忍,是對這段扭曲感情最後的憐惜。
她緩緩勾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一掙,如同一尾即將脫網的魚,又似一縷行將消散的輕煙。
她終是輕輕松開了自己的手,目光越過他的肩膀,投向遠處殿外的天空,那裡有星辰閃爍,有月光如水,有她永遠無法觸及的自由。
”臣妾困於塵世,本就沒有那樣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