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意識到,這一步可能會將她拖入無序的混亂和不可預知的危險。
但她內心深處又好像有個聲音催促著她:繼續往前,你必須知道真相。
趙小穎甩了甩頭,走進電梯,故作輕松道:“還希望林工不要給我什麼大驚喜。”
林銳卻面色嚴肅,只是看著電梯屏上跳動的數字。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木訥,不善交談。
……
”還希望她不要給我什麼大驚喜。”
京城坊市中又亮起了禮花,絢爛的光暈在夜空中綻放,如同無數流星墜落人間。
蕭臨川靜坐在饌玉樓二層的雕花木窗旁,眼中映著街上人群的熙攘,卻彷彿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壁障。
那些穿著各式華服、笑容燦爛的行人在他眼中逐漸變得虛幻,像一幅精心構畫卻失真的彩繪。
饌玉樓門口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不知疲倦地迎來送往,笑容如初,姿態不變。蕭臨川注視著這位老者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卻未曾見她停下來喝一口水,或者稍事休息。
今日似乎有什麼大喜事,這老人身上甚至穿上了織光錦——即使在皇宮中也極為罕見的珍貴衣料。
老人面上帶笑,口中說著:”我家聞聞西行歸來,帶來了歐羅巴的巧克力,今天進店的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品嘗。”
這句話,蕭臨川聽了不下三十遍,語調、停頓、甚至那聲”聞聞”中的寵溺感,全都一模一樣。
他的目光投向牆壁上掛著的祖孫倆的畫像。畫工精細,色彩鮮明得近乎不真實。
畫中頭發高高束起的年輕女孩兒,面目和他當日見到的”顧令聞”如出一轍——那雙彎彎的眉眼,眉頭始終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神態酷似。
卻不是她。
自從那日見了顧令聞,蕭臨川開始留意自己身邊的世界,才終於意識到有多少奇怪之處。
城中的行人宛如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每日按著相同的軌跡移動,彷彿一場永不變奏的啞劇;宮中的侍女則像是隻被教會有限臺詞的戲子,無論他如何變換問法,總是從同一套應答中挑選,眼中的神采從不因問題的荒謬而改變。
<101nove.,只是隨機生成用來增加世界的豐富度的背景板。”顧令聞的話回蕩在他腦海中,蕭臨川望著窗外熙攘的人群,心底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感——他們的喜怒哀樂都是程式設定,而他卻真實地在痛苦、在迷惘、在掙紮。
這種不對等的認知,讓他感到一種荒誕的諷刺,彷彿全世界都在演戲,只有他一人站在舞臺中央,無處可逃。
很假。
而他,卻仍要在這個虛假的世界扮演一個勤政的帝王。
每日上朝,處理那些永遠解決不完又始終不會惡化的政務;接見那些表情和對話如同刻板印象的大臣;參加那些毫無意義的宴會和慶典。
可笑他的人生,不過是別人手下早已安排好的劇本。
曾幾何時,他還為自己年少登基感到惴惴不安,為幾次平叛時剛毅果斷的決斷力引以為豪,甚至會為心情悲痛耽誤國事而自責愧疚。
現在想來,那些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他的喜怒哀樂,他的雄心壯志,他引以為傲的帝王權柄,全都是虛妄。
世界沒有他,還會有別人,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天命之子。
”陛下,您剛剛在說什麼呀,什麼驚喜?”
身邊是一個這次新選秀入宮的小常在,長得嬌俏可愛,眼中閃著興奮討好的光。
蕭臨川想起顧令聞的話——他們叫做玩家。
來玩自己的。
他是這龐大遊戲中的一個”道具”,一個供人取樂的戲子,一個有思想卻無法逃脫的囚徒。
蕭臨川心中覺得諷刺,面上卻不顯,假意溫柔道:”坐累了?要不咱們回宮?”
”不用不用,能陪著陛下就行,到哪都是好的。”小常在膩歪的想要貼上來,蕭臨川不動痕跡的避過。
”和皇帝一起在饌玉樓喝茶哎!只帶我一個人,全世界都要羨慕死了!”
”皇帝不要亂動,再多待一會兒,我的積分馬上要被刷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