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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作別了,將軍府。

待到她捧著那道軍恩令跌跌撞撞出宮,風雨中像條喪家之犬般叩響侯府大門時,她那位口口聲聲”一生一世”的未婚夫在哪?

他啊——正與那位天潢貴胄的郡主卿卿我我,燈影下舉案齊眉,恩愛得堪比連理枝。

至於門外那個渾身血淚的舊人?

他連一眼都不屑施捨,只隔著雕花門窗,讓人傳出話來:

”顧家已是昨日黃花,舊人何必苦苦糾纏?”

舊人?

呵,那些年少時互訴衷腸的山盟海誓,那些暗香浮動下的含情脈脈,竟連一個名字都不配留下,只餘下這冷冰冰的”舊人”二字。

只是,顧矜對他竟半分恨意也無。

不過都是被命運之筆劃定了結局的npc,要怪也該怪那編劇太過無情,沈鈺不過是像提線木偶般完成了自己的角色使命。

不過,顧矜雖無情,但沈鈺卻還有用。

她微微側首,眼神示意,馬車緩緩停下。

沈鈺騎馬走近,只見車簾被一隻白皙纖細的手緩緩掀起半形,露出一張妝容精緻的臉——那眼尾帶紅,似是啼過,那一眼幽怨深情,如一支離弦之箭,幾乎要擊穿他的理智。

恍惚間,記憶決堤般湧來。

初見時,顧矜不過是個垂髫少女,在花叢中追蝶的天真模樣還歷歷在目。

這些年,他對這門親事,不過是因著”門當戶對”四字勉強應下,再加上顧矜性子溫婉,不爭不搶,是做閨中內助的上佳人選。

虛情客套是有,真心實意卻少得可憐。

只是今日這一眼,竟如雷霆炸裂。

她何時出落得如此嬌美動人?那眸中流轉的水光,那唇間若隱若現的哀愁,那欲言又止的羞怯哀婉之態,哪是那些矯揉造作的伶官可比?

想到這原本可以擁入懷中的美人,從今之後將成為皇家婦,再無可能與己相守,沈鈺竟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痛惜——那是失而複得又即將永失的悔恨,是求而不得的錐心刺骨。

他不知道,他此刻心頭翻湧的”深情”,在顧矜眼中,不過是遊戲劇情中的又一段可笑插曲,一場被預設好的鬧劇罷了。

沈鈺正欲打馬上前,臉上醞釀著幾分難得的真摯,卻見那簾子倏忽落下,像是斬斷過往一切糾葛。

那聲音輕微,卻如同千斤巨石,砸在他那驟然空落的胸口。

馬車旁邊跳下一個圓臉小丫頭,眉眼間帶著幾分倔強——正是那個時常陪伴顧矜的含煙。

含煙走到近前,手腕一翻,一個繡工精細的荷包扔進他懷中。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沈鈺不由自主地念出荷包上那行清雋的刺繡詩句,一縷若有若無的梨花香氣縈繞鼻尖。

”我家小姐說了,連累世子多年清名,她對不住你。”含煙的聲音冷硬如鐵,”以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小姐祝你,早得佳配!”

這最後四字咬得極重,像是在譏諷他已經覬覦的那門高攀。

沈鈺聽罷,臉上血色驟然退去,一種前所未有的愧疚與惋惜如潮水般湧來。

還未等他組織好語言,含煙已斜睨他一眼,那眼神鋒利如刀,彷彿要將他的虛偽與怯懦一併剖開。

她憤憤轉身,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車輪滾動,轔轔作響,捲起一路塵埃。

只留沈鈺一人佇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車轍印,手中荷包的溫度似乎還在,卻已與那人無關。

”小姐,那沈鈺,負心薄倖,侯府如此欺辱,幹嘛還要搭理他?”含煙回到車上,眉頭緊蹙,憤憤不平地抱怨道,眼中還帶著方才的餘火。

顧矜慵懶地轉著手中精巧的銀炭暖爐,嘴角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草蛇灰線,伏脈千裡。埋個伏筆,日後說不定有用。”

含煙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一臉茫然:”小姐,你說什麼蛇?什麼灰?”

顧矜輕笑一聲,收起眸中一閃而過的銳利:”什麼蛇不蛇的,你聽,這馬蹄聲,怕是已經上了京中官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