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理上講,確實不值得李暮歌大動幹戈,甚至將人趕出莊子去,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件事的性質可一點兒都不簡單。
“你們要記住,這個莊子有主,這裡的土地、房屋,甚至每一寸泥土都有主,不能隨便伸手,偷肥料是小事,可他敢違背主人的命令,盜取主人的財物,這就是天大的事情,被抓住,就得趕走。”
李暮歌讓常盈梔後續派幾個人過來,輔助村長巡邏,逮賊人。
李暮歌相信,晚上絕對不會有偷肥料的賊人了。
莊子上沒什麼好看的了,正好李暮歌也有些累了,她上車時,跟常盈梔說:“你累嗎?”
常盈梔搖搖頭,“回殿下,屬下還好。”
“本殿下很累,下地走一走都累,那些天天在地裡幹活兒的佃戶,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你覺得,我今日是不是過於嚴苛了?”
常盈梔揣度著李暮歌的心思,緩緩道:“殿下這樣做,自然有這樣做的道理。”
“呵!你果真覺得我過於嚴苛。”
常盈梔搖搖頭,說道:“殿下想要殺雞儆猴,以防之後還有人手腳不淨,且有殿下重罰在前,那些佃戶不敢再犯 ,其實根本沒人受傷,殿下還是仁慈的。”
李暮歌靠著軟塌,微微閉上眼睛,她的本意,根本不是殺雞儆猴。
千百年來,農民都是這世上最苦的一群人,這天底下誰都可以吃不上飯,卻絕不應該是農民吃不上。
誰要是打翻農民的飯碗,那就是王朝傾覆的結局。
可是農民可憐,可憐人裡也有壞人。
李暮歌是聽隔壁農學院的朋友說得,曾經有一位學姐,她的畢業論文種在地裡好好的,她還花了不少錢,讓當地村民不要碰,平常繞著走。
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天夜裡,她的試驗田被破壞了。
遇到這種事,學姐只能認栽,找不到破壞地的人,也沒法賠償她的損失。
學姐只能另選別處,重新種地,這次她學精了,直接告訴當地人,她給自己的田上了巨額保險,如果田裡的莊稼遭到破壞,破壞者將會面臨天價賠償金,一畝要賠兩萬。
說兩百萬,有人會嗤之以鼻,說二十萬,有人會心懷僥幸,說兩萬,一個過去手賤的都沒有了。
賠償金當然是假的,只是嚇唬人的話而已,可真的嚇唬住了,此後學姐的試驗田再也沒有出過意外。
李暮歌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試驗田遭遇這種事情,她種地不是為了畢業論文,不是為了給老百姓菜籃子做最佳化,她是為了政績。
她沒那麼多時間,再去種一年地。
見李暮歌小憩,常盈梔不再發出聲響,只拿出一本書靜靜看,馬車搖搖晃晃回長寧城,路上經過一片小樹林。
小樹林裡,靜悄悄的。
常盈梔坐直了身體,向外看去,她撩起車簾的一角,只能看見一棵棵樹立在路邊。
還是沒有聲音。
常盈梔放下車簾,轉身輕輕晃動李暮歌,“殿下,殿下。”
李暮歌悠悠轉醒,她剛剛好像做了個夢,夢裡的一切光怪陸離,醒來了無痕跡。
她睡得很不安穩,此刻醒來,很快就清醒了。
見常盈梔一臉陰沉,李暮歌低聲問:“怎麼了?”
“殿下,有埋伏。”
常盈梔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像是耳邊的輕聲囈語。
此刻李暮歌也感受到了外頭非同尋常的安靜,她那根長久以來飽受折磨的神經陡然繃緊。
李暮歌熟悉這種安靜,無數次死亡之前,她都蹭體驗過這種安靜,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李暮歌感受到了殺意。
有人在暗中盯著她,箭已經搭在弦上,蓄勢待發。
“趴下!”李暮歌喊了一聲,破空聲從外面傳來,箭矢自窗飛入馬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