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薛洋城,粗魯的、殘暴的、極度好面子的。
但如果在任意一個時刻薛洋城有應允的可能性,那麼今晚是最佳時機,畢竟薛允兒想不到還有什麼機會自己能和他並肩地坐在一起,不發出超過一千五分貝的戰火聲。
出乎意料的是,薛洋城沒有說難聽的話,只是突然從沙發上直起身來,用更專注的目光盯著薛允兒:“吳海沅?吳育秀那個書呆子女兒?”
允兒點了點頭,哪怕薛洋城對吳海沅的評價讓她感到極為不舒服。
“你和她玩得很好?”薛洋城的酒氣莫名散了大半。
“我們是朋友。”允兒的心髒突突跳著,薛洋城奇怪的反應像蝸牛爬過手腕留下的粘稠汁液,關於吳海沅她不願意說更多。
“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洋城笑的胸腔都在顫動:“小賠錢貨還交上朋友了?”
薛允兒不知道這好笑在哪裡,因為薛洋城自己也有所謂的“朋友”,只不過是那種會嗾使他拿錢到處投資的“朋友”,和吳海沅不一樣。
薛洋城笑聲悶在鼻腔裡,因為差點接不上下氣而中斷。
突然,他掏出褲兜裡的皮夾,抽出兩張不太平整的十塊錢紙幣塞進了薛允兒的手裡。
“交朋友、好!這個朋友交的好!老子鼓勵你交朋友。”
“你同意我去海沅姐姐家吃飯?”薛允兒有些不可置信,“在你忙的時候。”因為害怕惹怒他,又急忙補上。
“你到時候記得表現好一點,嘴巴甜一點,不要愣愣的跟木頭一樣丟你老子的臉。”
薛允兒把手裡皺巴巴的二十元錢輕輕撫平,回答道:“我一定會聽話的。”
“老子打算給你找個後媽。”薛洋城說道。
碾紙幣的動作猛地停下,薛允兒只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底竄出,蹭地沖上頭頂。
“後媽?”
“樓下那個吳育秀怎麼樣,就那小書呆子她媽。”
看著薛洋城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薛允兒緊繃的心髒在這一秒內不斷下墜,幾乎墜到了地板上,又繼續下墜到無盡的深淵。
“你們什麼時候…”
“馬上了,小孩子問…問那麼多幹什麼?之後你最好給我識眼色一點,快去睡覺!”
“允兒呀,嘗嘗阿姨做的紅燒魚,你還有什麼喜歡吃的都和阿姨說,和海沅說也行。”
吳育秀夾了一筷子魚肉,連帶著醬紅色的湯汁一起送進了允兒的碗裡。
海沅家吃飯的桌子不大,叉型鐵架支起一塊木板,平日裡它是海沅的書桌,一到飯點,吳育秀在桌旁添一張矮凳,鋪兩張廢紙,書桌又變成了餐桌。
日子長了,木板上便零零落落地殘留著形狀各異的指甲印和油點子,粗糙而牢固地支撐起吳家母女的一日三餐。
允兒坐在吳育秀和吳海沅的中間,身下是家裡唯一一張有靠背的矮凳,木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鐵盤子和瓷碗,三個人擠著略有些逼仄。
“哎呦允兒第一次來,也不知道阿姨做的飯合不合胃口。”吳育秀一邊說著,一邊斷斷續續地往允兒碗裡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