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變成了一碗只混合了原材料的的甜湯,被放在一口公共大鍋裡模稜兩可地來回攪拌,攪拌得不均勻也不徹底,幾經人手,便成了一團人人皆可揉搓的漿糊。
【傳我什麼事兒啦?】
【說你勾引上司不成,惱羞成怒離職了。】
小林又即刻補充道,【我當然是信你的,你性格跟個小孩兒似的怎麼可能幹這種事兒?就是其他不明真相的人肯定會被牽著鼻子走,你要不和大家解釋一下?】
小林的版本必然是經過簡化的純淨版,而被眾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如何精彩如何露骨是智宇不想也沒有必要窺聽的。
反正已經離職了不會再回去,智宇想著,開啟了還沒來得及退出的公司大群。
【致營業部部門經理張敏生:
敏生啊,人面獸心的日子過起來很方便吧?在大家面前扮演出一幅好好同事的樣子,其實背地裡偷偷騷擾女下屬,趁著工作便利耍流氓的是你對吧。每天除了想著做盡腌臢事就是散播無辜被害者的謠言,一點正事不幹對嗎?
那天應酬結束後裝作喝得很醉的樣子來摸我是什麼意思呢?逼著我辭職然後一聲不吭高高掛起,偷偷把謠言傳得滿天飛,你真是小人之中的混蛋,混蛋之中的小人啊!
打起精神來吧敏生啊!人都快要四十歲了也只在小部門混出個管理經理來,大家真信了你的老實樣也只是因為你那張體虛陽痿的臉不知道嗎?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麼過好日子吧哈哈哈。】
打出這段話的智宇處於一個尚有理智和怒氣沖天的中間值,足以她用五秒鐘快速地權衡了利弊之後點選傳送。
不出意料地,這封極具喜劇色彩的譴責信在一眾無聊且疲憊的打工人之中炸開了鍋。
有小聲為智宇打抱不平的,有兩邊各打五十大板質疑真相的,還有的人認為應該謹慎判斷,不應該因為前同事一面之詞汙衊了一個紳士的清白…
最終,在這些不同的反應中,想捧領導臭腳的人成了行動力最強的實幹派。
【我說,做了灰心事灰溜溜逃走的人就不要再來丟人現眼了!我和張經理一起出差工作挺多次了,我人格擔保他絕對是一個尊重女同事的好人。】
【就是,經理脾氣好工作能力強,這些都是我們大家看在眼裡的。】
智宇多想在那天的計程車上安裝監控,錄製成藍光光碟批次運到公司樓下,連同經理的醜惡嘴臉列印成冊發到每一個人手中。
可惜她不僅沒有監控,甚至連打車的記錄也不在自己手上。
那天智宇把臉埋在被子裡,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場淚。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父母,因為不用料想也知道母親會暗中露出如何痛苦的神色,父親會如何盤算著去公司大樓裡理論一場。
就當自己倒黴,再找一份工作就是了。
場景拉回泛著冷氣的東港公園,智宇將這個憋屈的故事講述到尾聲,海沅不知何時已經吸著鼻涕鑽進了智宇的懷裡,腦袋輕輕貼著她的肩膀。
利利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一邊不停地往智宇碗裡夾菜。
“你們公司在哪?我明天去找他打一架。”臻率表情嚴肅。
智宇卻被她逗笑:“心領了,心領了,不過打架就算了哈。”
“能不能找到那個司機的聯系方式,或許他可以作證呢?”歸真說。
“可以試一試,不過…一般人都不想惹麻煩上身,大機率會拒絕作證,不過我估計那個人渣騷擾了你就也會騷擾別人,如果能知道其他的受害者那會好辦很多。”海沅分析道。
智宇一大口冰啤酒下肚,把她辣得猛嗆了幾下,此時酒氣恰好上頭,智宇只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晃晃悠悠地飄在空中。
“車不是我打的呀…金魚市的出租就和海裡的海藻一樣多!!唔…其他受害者…我都被罵成那樣了都不見有人放個屁……一群王八羔子…”
海沅抬頭看了身旁暴躁的女人一眼,癟著嘴沖其他人搖搖頭示意智宇已經有些醉了,一邊壓下她手裡的杯子,禁止她再觸碰酒精。
“我戰戰兢兢業業工作…換來了什麼?我每天都在給他們洗杯子…我還給他們捎午飯,好幾次連錢都沒a給我…我是去上班的吧?我不是他們的管家和僕人吧!每個月拿著那點鼻屎一樣多的工資…”
智宇還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突然,視野中出現了一顆細長的腦袋和一頭有些毛燥的頭發,男人轉過頭,露出半個銀色細框眼鏡的輪廓。
條件反射一般,智宇雙腿一頓拖著椅子往後退了半步,酒醒了大半。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