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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
薛允兒二十六歲這年,她回到了薛家村。
她已經許久沒有回過這裡了,準確來說,她也好奇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來過這裡。
奶奶的靈堂搭在老厝邊上,姑姑和幾個伯伯去鎮上的廟裡請來了幾個念超度經的和尚,他們直到今天下午才搭著二伯的寶馬車匆匆趕到。
葬禮在下午三點正式開始,三個胖得像橘貓的和尚並排跪坐在那靈臺前,嘴裡念著薛允兒聽不懂的經文,旁邊是兩臺索尼的音響,蕩氣回腸地放著《大悲咒》,整間房子被佛光填得滿滿當當。
靈臺後頭是一扇簾子,簾子後藏著一尊紅木棺材,裡頭是奶奶的遺體。
為了這場葬禮,薛家幾個兄弟姐妹生出了不少齟齬,他們不停計算著誰花得多誰花得少,抱怨那超度和尚太大牌,念幾個破經要按小時收錢,至於那宴席的酒菜,就更是令人頭疼了。
就這樣拖了將近一個禮拜,不知誰說了那麼句:“先辦了吧,再拖著不辦,你們老母該臭了,三伏天呢!”
眾人抵不住惡心,該交錢交錢,該出力出力。
“林載妹么孫————薛允兒。”那和尚捧著族譜依次念名字,叼著一口佛腔將尾音拖得老長,被唸到的喪主需要在墊子上直起身子來,叩首三下,這禮才算成。
薛允兒聽到自己名字後緩緩抬起腦袋,同那靈臺上的遺照對上了目光。
遺照上的奶奶看起來慈祥過了頭,薛允兒只覺得陌生,她記憶裡的奶奶永遠是兇神惡煞,怒氣滔天的樣子:“都是你這個小魔鬼害死了我兒子!你跟你那媽一個樣!造孽啊——”
這個失去最疼愛的小兒子的女人,將所有的悲痛皆化為怒火,盡數灑在了這個多餘的孫女身上。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要害死我兒!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孽種,殺人犯啊……你去死!你就該去死!”
那年冬天,老太太攥著拳頭向允兒撲來,被姑姑和刑警拖開後又不知疲倦地撲來,一次接著一次,她要為薛洋城報仇。
“媽你說啥呢!允兒就是個小孩,大晚上誰能料到有這出啊?她幹什麼要害了自己爹?”姑姑給這個狼狽的侄女理了理衣裳,轉身安撫自己的母親。
老太太卻仍舊不死心,從歇斯底裡,到低聲抽泣,一路唸叨著:“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要遭報應,你要遭報應…”
姑姑看不下去地對允兒說:“你這孩子!出了這麼大事兒怎麼跟個啞巴似的?說兩句話啊!”
薛允兒不說話,她的右耳太疼太疼了。
就這樣,直到老太太走完人生最後一程,薛允兒仍沒好好同她說上句話,而唯一一次見到她展露出這樣慈祥的,像個奶奶的笑,是在遺照上。
和尚將薛允兒的名字唸到結尾,薛允兒直起了身,鄭重其事地為老太太磕了三個響亮的頭,她剪不掉這如絲如線的孽緣,就像剪不掉自己的血管。
對不起了奶奶,我是故意的,我要他去死。
薛允兒將頭端端正正抬起來,她是坐席裡頭唯一一個,臉上沒淚的。
薛洋城那日淩晨回家時,牆上的鐘剛好轉了三格。
他下午給吳育秀打了幾通電話,吳育秀直到第三次才接,語氣和前幾天比起來客氣疏離了不少,她拒絕了薛洋城給自己在陳姨攤子上留的豬肉,還說著下次該她回回禮。
薛洋城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到嘴的鴨子算是飛了。
他用肚臍眼想都知道,是吳育秀家那死精死精的小王八羔子搞的鬼。
自己掏了那麼多錢全給那小王八蛋吞肚子裡去了,她還敢對自己甩臉色?
薛洋城的怒火自然是發不到吳海沅身上,但治一治薛允兒這吃裡扒外的死丫頭他還是手到擒來的——於是那天中午,他留住了要去學校上學的女兒,將她教訓了一頓。
沒想到她竟然趁著自己不注意溜出去了,要是被外頭的人看見她那幅樣子就不得了了,薛洋城這樣想著,在金魚埔樓下前前後後找了幾趟,也沒把自己女兒找出來。
薛洋城覺得沒意思,決定約著幾個牌友搓幾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