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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萬事興

發現自己丈夫垂著眼皮什麼都沒說,她也就只能繼續沉默下去了。

她其實本來也沒期望著婆婆能幫自己帶孩子,那是個在家從不幹活的主,要把孩子給婆婆,她自己還不放心呢。她知道婆婆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婆婆心裡有怨,雖不明老一輩的那些糾葛,但她能感覺到。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婆婆竟然對連自己的兒子都這樣心狠,她和梁棟爸為了還債,節衣縮食,一飯盒的蘿蔔絲鹹菜也能吃幾頓,但有一次她去鎮上糧店幫工,提早回了家,正撞見婆婆在廚房吃豬頭肉。

婆婆只買了她自己的一份,被發現了,也沒有任何尷尬,就只是一抹嘴,把剩下的豬頭肉放進了碗櫃裡,還叮囑梁棟媽:“我花錢買的,你倆別動。要吃你們自己去買。”

梁棟媽也是從那時知道的,原來婆婆這麼多年一直有自己的“小金庫”。

她不指望丈夫,不指望兒子兒媳給她養老,自然也決計不會把自己的養老錢拿出來幫忙還債,或是分享。

太自私了。

這是個自私透頂的女人,她這輩子只在意她自己。

這是梁棟媽對婆婆的評價。

“我從那時候就發誓,要當個好媽媽,我要對家庭負責,把日子過好了,我不能像她一樣,讓人瞧不起。後來梁棟從出生,到餵奶,再到梁棟爸闌尾炎住院需要人照顧,我都沒讓她插手,都是我一個人。”梁棟媽在細數自己的勳章,“有一次糧店太忙,我實在來不及去醫院送飯了,想著求她一回,就一回,她倒是去了,但你知道她挖苦我什麼嗎?”

我揚眉,示意我在聽。

梁棟媽雙手抱胸,揚起下巴,表演出一副高傲刻薄的模樣,因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做出這樣的表情有些令人忍俊不禁,她抿著嘴唇,故意使聲音尖尖的:“你不是挺厲害的麼?怎麼連你男人都照顧不好?”

梁棟媽說,婆婆是瞧不上她的。

確切些說,那女人,眼皮一斂,誰都瞧不上,她只過自己的日子,她的心裡只有自己。

梁棟媽心知肚明,婚前介紹人一定是隱瞞了很多,包括這家人的真實情況,包括這家人對她的真實評價,但如今,兩方主事的人都沒了,爸爸和公公相繼離開,她也早就沒什麼追根溯源的心。

好在大家都是明眼人,時間一長,街坊親戚也都知道了梁棟媽的為人,知道她雖然其貌不揚但是個能幹又顧家的人,剛結婚時講的那些配得上與配不上、誰吃虧誰佔便宜的話,也都偃旗息鼓了。

我起身,去吧臺給梁棟媽添了點熱水。

我說,那叔叔呢?

梁棟媽喝口水,愣了下,問:“誰?梁棟他爸啊?”

我說是呀。

梁棟媽剛剛講的故事裡,涉及到丈夫的少之又少。

梁棟的爸爸,這個故事裡理應扮演男主人公的角色,他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們相處怎麼樣呢?

可話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

我痛恨自己太過放鬆,多嘴了。

故事裡未被當事人提及的部分,要麼是不愉,要麼是有難言之隱,我何苦去刨根問底呢?

果然,梁棟媽的反應證實了我的猜想。

和剛剛抖著精神的“表演”不同,她的肩膀以我肉眼可見的弧度垂了下去,眉毛下耷,嘴角艱難抬了抬。這才是屬於她的表情。

緊接著,她抬手挽了挽耳邊頭發,又喝了一口水,抿住嘴唇。以上一系列動作,都在宣示她的無措。這種無措和我找工作應對壓力面試時的反應相差無幾,我簡直太能夠共情,可同時,也有些不解。

在這種不解裡,梁棟媽已然開了口。

她說:“他爸......當然也是瞧不上我的。很正常,我從頭到腳哪裡是出挑的?沒一點能拎得起來的地方,處處都不如他。”

好在這種顧影自憐只有半秒。

她沉吟片刻,又如同背後被人推促一般猛然支起了肩膀,頗有氣勢地朝我笑:“那又怎麼了?他就是再瞧不上我,也終究只能跟我過一輩子,一物降一物,誰讓當初他看上的,人家瞧不上他呢?”

梁棟媽說,其實梁棟爸平時工作忙,她又忙著掙錢和照顧家裡,兩個人其實是很少溝通的,用文縐縐的話來形容,大概就是相敬如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