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緊緊握住我的小臂,而我笑了笑,回握住了她的手。
我說,我明白。
說來很巧,我與梁棟媽,我們沒有血緣,還擔了一個這世上最最難相處的關系——婆媳,但我很能明白她,她也能夠明白我。
我不知這算不算緣分。
我沒有把梁棟媽配的那把家門鑰匙還給她,而是暫存在我手裡。
什蒲的夜晚總是安靜的,街上的店鋪彷彿會隨著夜幕傾斜,一起隱入黑暗。
我告別了梁棟媽,往庾瓔美甲店的方向走著。此時此刻庾瓔應該也在掃地,準備打烊了。
路過食雜店,我突然轉了個彎,鑽進了店裡。
我想去買兩瓶啤酒,一定要是庾瓔愛喝的大玻璃瓶,她總說易拉罐的啤酒不甜,還沒勁兒,我想討庾瓔歡心,然後拉著她,今晚聊到深夜。
破天荒的,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
關於夕陽,關於蒲公英。
庾瓔是我最願意傾訴的物件。
也是唯一一個。
我就這樣拎著啤酒走在冬夜的風裡。風打在我的額頭,我在細細感受,試圖從這風裡捉到哪怕一絲春天快要到來的捷訊,可惜,太過微弱了,微弱到察覺不出。
天還是冷的。
手機就是在這時響起了。
我沒有想到,今天突如其來的表達欲竟會被“截胡”。
截胡的人是我的媽媽。
我和爸媽之間的溝通少之又少,特別是近幾年,我這個在他們眼中不懂事、笨拙不機靈、性格孤僻、絲毫不戀家的女兒,實在很少主動和家裡聯絡。反之亦然,媽媽也不常聯系我,我和媽媽上一次的通話還是在元宵節時,她詢問我梁棟爸媽給我的“打分”,然後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最終匆忙結束通話。
今天又是有什麼事?
我沒有多想,我此刻腦中還殘存著落日夕陽的溫柔與恢弘,我倒是很願意跟媽媽分享一番,我想說,媽,我剛剛和梁棟媽在一起,她是個很好的人,我還想說,媽,雖然我和梁棟的關系出了點問題,我們結婚的事可能要延遲,但我最近也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媽,你的婚姻裡也有過許許多多的委屈,對嗎?
你一定也聽過家和萬事興的老話,並且為了實現它,甘願承認自己不如人,然後一退再退,退到婚姻的後排和邊緣去,對不對?
你是不是也總是習慣性閉著眼睛低著頭,在輪回中循循,沒有伸長了脖頸,去看看太陽呢?
我心裡揣著這些,懷裡揣著啤酒,接通了電話。
我說,媽。
可電話那邊,卻是一句明顯帶著盛怒的回答。
嗯。媽媽說。
“喬睿我問你,你是不是和梁棟吵架了?”
我登時站住了腳。
懷裡的啤酒瓶子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還未等我開口,電話那邊的盛怒變成了一句哀怨,我聽到了媽媽滿是哀怨的嘆氣,讓我的心也和啤酒瓶子撞在一起了。堅硬的,冰涼的。
“喬睿,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爸媽不操心呢?”
媽媽這樣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