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我和庾暉,也不是你想得那樣。
終於,庾瓔縮回了手,她盯了我許久,最終抓住被子一角,一拽,蓋過頭頂,整個人像只繭蛹一樣裹進了被子裡。
我只好隔著被子拍了拍她。
我想過什麼樣的人生?
好像沒有一副確切的圖景。
我其實反複細究過我和梁棟走到今天卻分手的原因,除了多年以來我們對彼此積攢的諸多不滿密集爆發,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我是一個渴求安穩的人,而梁棟選擇了一個我們兩人都最不安穩的時刻提出結婚,我勢必風聲鶴唳,但是,若讓我說出所謂安穩具體應該是什麼樣子,我又說不太清,我只知道庾瓔所描述的那種安穩生活,和我期盼的仍有差別。
我既無法明確自己想要什麼,也無法接受別人替我安排。
就像庾瓔“安排”庾暉那樣。
對於梁棟,我很惋惜,對於庾暉,我沒有這樣覺得。我承認我對庾暉有些好感,他對我也是,不過好在截至目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稱為遺憾的東西。
我也不怨怪庾瓔,她只是在做她應該做的事。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分析,以庾暉家人的身份站出來,然後用盡量委婉,不傷害我的方式向我表明立場。
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立場不同。
我非常理解她。
庾瓔問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說我唯一能夠明確的是,先回去繼續當牛馬,繼續工作吧。
我要回去,回到屬於我的生活裡去,回到威脅我卻也成就我的冰面上去,重新穿上冰刀,繼續向前,雖然我確實行進到了人生的迷茫期,前路未知,但我總得往前走走看。
至於感情,我剛結束了一段長達六年的戀愛,我想我應當擁有一段空窗期,喘口氣,暫時不考慮婚姻。
所以。
所以,一切都已經明朗。
第二天一早,什蒲迎來了非常好的天氣,我早上醒來時竟然聽見了幾聲鳥叫,庾瓔比我醒得更早,她踐諾,已經在廚房開火,她一定要讓我吃上她做的粥和牛肉醬,多餘的牛肉醬她打包了足足四罐,給我裝進箱。
庾瓔一邊幫我盛粥一邊囑咐我那醬的保質期,讓我一定記得放冰箱,我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李安燕或佳佳,你有必要像我媽一樣嗎?庾瓔說給你臉了,我還懶得管你呢。
......說是這樣說,她到底還是執意要和庾暉一起送我去動車站。
我說不要。本意是不想再麻煩她一天,昨天就沒去開店,我已經有點愧疚了。但庾瓔看了看我,又看一眼正在往後備箱裝行李的庾暉,說:“哦,那好吧。那你們去吧,開車注意安全,小喬你看著他點。”
我覺得庾瓔又想多了,但又實在沒必要解釋。
庾暉這時已經合上後備箱:“上車吧。”
我只好和庾瓔說再見。
庾瓔站在車旁,抱臂,故意把頭扭到一邊,看向遠處。
其實哪裡需要多麼煽情,說不定夏天我真的還會回到什蒲來,回來看看蒲公英,看看那個溶洞。
但我還是走上前去,擁抱了庾瓔。
我說,認識你很高興,你現在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了,我也希望我能成為你很好很好的朋友。
雖然我知道,庾老闆為人仗義,朋友遍江湖,可能不缺我這一個呢。
庾瓔暗暗用拳頭抵住我,錘了我下肩膀:“跟我混久了,也開始說話不著調了。”
我說沒有吧?沒有很久啊,從我來到什蒲開始算起,到今天離開,還不到兩個月。
庾瓔突然“哎呦”了一聲:“那可能是跟你太聊得來,以至於,總覺得我們認識好長好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