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回頭掃一眼,見杜若雙目空洞,暗道不好。杜若方才與女華決鬥,身子早已透支昏厥,現在不過是在靠意念勉強支撐,而他腳骨已斷,根本無力拖著一個失去意識的木頭人破陣。
心急如焚間,一道人影行於火中,疾步而來。
“是你”魔君看來人是陸吳,先是欣喜,又看到火苗在他身邊急劇退散,臉色一白,跳起來護住杜若,“是你放的火!”
陸吳壓著眉眼,面容清冷,淡淡道:“讓開。”
魔君寸步不退,見他步步逼近,舉刀便刺,陸吳左手輕揮,長袖翩疊,纏住刀身,猛然回轉。魔君握刀的手若順著袖子這般轉,肩骨非脫骱不可,只得鬆手離刀,向後躍開。
杜若被刀風波及,後背一軟,直直往後栽了過去。
陸吳眉頭微蹙,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腰,撈到懷裡,穩了穩,又橫抱起來。
魔君目瞪口呆的看著,剛撿回來的刀子哐啷一聲,又掉了。
若不是他深知杜若是女身男心,就憑陸吳這溫柔體貼的動作,他不定能誤會成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呢。
陸吳偏頭看他一眼,道:“走吧。”
魔君聞聲回過神,握緊兩把刀,低頭看了眼女華。
女華胸口的血漸漸凝住,已經掙紮著站了起來,見他望過來,安撫般笑笑,兩手托起承影劍,遞給魔君:“拜託了。”
這聲拜託說的是劍,憂的是人。魔君不忍見她眼裡那抹哀痛,別開目光,接過劍,作揖,轉身同陸吳離開。
風攪煙來,直燻得雲頭眾仙雙眼泛紅,涕泗橫流。鎮天元帥領兵將整個大殿團團圍住,騰雲直至禦前,朝禮道:“按陛下吩咐,臣已點起三軍,將九重天各處出口封死,無論何等兇獸邪怪,定當場擒拿收伏,絕不放其潛逃。”
天帝頷首,俯看著紅焰,神情端肅。
魔君瘸著腿,走一步跳一步,趕上陸吳,啞著嗓子搭話道:“陸公子,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個正統天神,幹嘛這麼盡心盡力的幫我們?”
“你怎麼肯定我是在幫你們”陸吳抱著杜若,步子依舊走得平穩有章法,“興許我是想捉活的,才出手撈一把。”
那用得著拿命撈嗎?魔君撇撇嘴,腦袋偏了偏,又嘻嘻笑道,“咱們從現在開始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多大了?看著比我大一些,那我以後就叫你陸兄吧,陸兄……”
陸吳聽他聒噪,微不可及皺眉,加快步伐。
“哎,你等等我呀!”魔君連跳幾步,歪頭湊到陸吳身前,笑得無賴,“我腳骨斷了,走不動,陸哥哥你行行好,讓我攀著你肩膀走唄!”
陸吳低頭看他,目光微轉,剎那芳華:“扶著走也累啊,你把另一邊的腳骨也弄斷了,我揹你。”
魔君身子一抖,默默縮回頭。
一路無言到陣口。
陸吳將杜若放到一平坦的石面上,咬破指尖,動手畫符。那符如同海棠花開,合著血色,淡淡微紅,一層一層鋪散開,像是給荒原披上了一身出嫁的紅妝。
陣符畫成,陸吳鬆了口氣,又將杜若抱起來,放到陣中央。魔君一瘸一拐的跳進來,卻見陸吳轉身出了陣。
“你去哪?”
陸吳抬起手,打了個響指,那符咒聽到號令,蒸騰出紫紅仙澤。
“好心提醒,我做的傳送陣只到乾元山金光洞,你要回蒼山,還需自己駕雲。”
陰風颯颯,黑霧漫漫,荊棘叢中的鬼怪邪魔焚在火裡,悲聲震耳、哀嚎不覺。
主城府大堂的吊屏被火燒焦,畫裡面的陰魂魍魎奔逃出來,垢面蓬頭,張牙舞爪就向女華爬來。女華戰戰兢兢向後縮,卻見古銅獸爐從頭頂飛過,嫋嫋香煙描出一張血淋淋的鬼臉,齜牙咧嘴攔住她的去路。
進退兩難,女華咬牙閉上眼,雙手握著斷劍,憑感覺,左右上下揮舞驅邪。
不多時,悽悽慘慘的嚎叫聲戛然中止,她緩緩睜開眼,但見面前寒光一閃,一隻脫皮露骨的黑麵邪魂四分無裂的倒在她腳邊。
陸吳抱著一木匣似的東西,持劍從大堂裡走出來。
女華訝然,驚魂未定道:“公子,公子您怎麼回來了,杜若,杜若他們呢?”
“你放心,他們已經被我平安送走了,只是外面人多眼雜,需要回來再演場戲收尾。”陸吳一腳踹開扯著他的腿往上爬的赤發鬼,平靜陳述道,“這戲很好演,等一會兒火熄滅了,我當著眾神”
陸吳垂目看著架在脖子上的斷劍。
女華臉色冰若寒潭,褪盡的寒霜重又掩住細眉柔目,揚首看著陸吳,冷冷開口:“當著眾神,一刀將我刺死,做個懲惡除邪的英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