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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業火

杜若望著這些不速之客,神色一變,又成了平日裡吊兒郎當,好像什麼也不在乎、什麼也不懼怕的隨和樣子,樂呵呵道:“瞧這排場,該是新郎官腳踏祥瑞,閃亮登場了。”

大殿眾鬼神或倒或躺,只剩雙目炯炯瞧著,萬般靜籟中,宮門處驟起黑沙,一人立在雲端,穿得卻不是大紅喜服,一襲白衣內斂,眉梢眼角卻盡是睥睨天下的張揚氣魄。

賀棋緩步走下來,衣擺被風捧起,帶有王者的風華,眼神若有若無的掃蕩在杜若身上。

杜若頓感周身一陣寒風,帶著萬般哭嚎的細碎,合著刀鋒直直刮來,她閉上眼,再睜開,刀鋒已不過咫尺。千鈞一發之際,身後人如鬼魅般現在刀鋒側,兩指輕撥,那刀鋒便反向而行,一揮袖,歪斜的樓閣騰地竄出烈火,瞬間燃為灰燼。

杜若垂下眼眸,瞟見玉色羅斕服破爛的一角,無動於衷。

陸吳同賀棋如黑白雙子,在火海兩側冷眼對峙:“賀棋,你私引業火,可知此舉會使天下生靈塗炭?為全你一人,便任由無辜眾生喪命九泉?”

“古有盤古開天劈地,今有我賀棋焚天滅地,一個創世,一個滅世,皆是壯舉,有何不同。天地之間,萬物皆是螻蟻,無力自保的蠢物,連自生自滅的資格都沒有。”賀棋將一番胡話說的義正言辭,眼角掃過瑟瑟發抖的鬼界君臣,對著杜若笑得有些誇張,“聖帝,我說得可對?”

杜若看向他身後,馬車載的五鳳高樓搖搖欲墜,純禧掙紮著站起來,倚著歪斜的樑柱,猛一把扯了蓋頭。

沉默中,千萬目光都聚在杜若身上,都在聽她一句答案,看她選擇哪方。

史書中崇恩聖帝是叱吒風雲的傳奇,可如今,眾鬼神看著這位婉麗柔美的女子,這位匹馬沙場、刀落處血濺三尺的梟雄已被歲月打磨的沒了稜角、失了銳度,明明容顏不老,卻有了美人遲暮的頹然。

陸吳劍眉肅穆,開口聲洪如鐘,自帶浩然之氣:“罪子賀棋,堵蓮池,燃業火,忤逆天道,禍亂九族,罪大惡極,為天地所不容。今日,我以天神之名,替天行道,眾將隨我,將此罪子,就地誅殺。”

尾音未落,陸吳並著四方鬼神皆已祭出兵器,剎那間,黃風滾滾,紫霧騰騰,驚得人心惶惶。

杜若立在兩陣中間,一副處變不驚的漠然樣子,全然無視雙方的兵甲相向,如千斤秤砣般壓著兩柄出鞘的利劍。

陸吳死死盯著她,眼裡快要崩出火花。她偏一偏頭,陸吳的目光便柔和一分,待杜若全然轉過身,兩人面對面立著,陸吳瞧著她,仿若喜極而泣,眼裡似能淌出溫溫細流。

可這溫水還沒在冰冷的空中蒸騰出熱氣,杜若已如折翼的鳥,展臂,後仰,決絕地跌了下去。

見此一幕,陸吳原本黑若墨玉的眸子頓時閃出道道銀光,他猛地向前跨一步,登上燒的殘敗的殿階,伸手,卻沒能撈到一點衣角。

紅衣似火,灼灼若輝光,陸吳想著杜若最後那一眼,顧盼似九春,看著他,眸子中分明有一絲不屑和釋然。

眾鬼神直愣愣瞪著半跪在殿階上飄然欲墜的陸吳,方才剛聚起的戰意和勇氣卡在嗓子眼,生怕這位大神一個想不開,往下一栽,隨聖帝一同去了。

半晌,陸吳撐著劍站起來,握劍之手繃出青筋。

遠方角樓忽然揚起一角旌旗,剎那間,四面八方忽然漫來莫名的壓力,眾人只覺渾身似是浸在寒池,不由登登登戰慄起來,連帶著刀戟發出空鳴聲。

下一瞬,兩道光影相撞,便起刀劍交錯泠泠。

兩人若道道驚雷,疾行在業火之上,所過處,走石飛沙,翻江倒海。眼瞧著一道道火舌被風浪席捲著呼嘯而來,閻王再也顧不得自身安危,奮力撥開護衛,沖到最前方,一己之力支起結境,護住自己的子民。

結境好似風雨交加中的瑟瑟行舟,從這裡望過去,雙方都是拼了全力,賀棋白袍被割了一角,陸吳的劍柄被削了半片龍鱗,強力的波動震得心口疼,那一招招,樸實無華,卻直奪命門。

又一道光影襲來,蛟龍盤繡柱被從中生生劈裂,大殿殘存的一角終於坍塌,傾倒的湯汁散落在金瓦銀磚上,進貢的種種賀禮被折斷的蛟龍盤繡柱砸的粉碎,隱約可以聽見各路鬼神心疼的誒呦聲。

幾個來回,撐著結境的手又被狠狠刺了一下,閻王護著結境倒吸一口冷氣。

天邊轟然霹靂,飛涯鵬鳥嘶吼略過赤焰燒雲,一身黑曜直襟長袍驀然陷進兩團光影,交界處,風起雲湧。

刀劍劃過石階,聲聲刺耳,片刻,風定雲止,飛涯鵬鳥高飛盤旋而出,濃霧散開,破空出現的男子清晰的走入眾人視野。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他扶起渾身是血的賀棋,直起身,沖著陸吳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