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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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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唐洵章買了一袋落花生進了茶樓。

今兒不是出門的好時候。青天煙雨蔽一色,天光隱匿,纏著一卷接一卷的潮氣,敢情這鬼老天哭哭啼啼不夠,還要間歇著來個大喘氣,憋得人汗也冒不痛快,只好用衣裳裝了一麻袋捂痱子。但老掉牙的“人定勝天”倒未嘗不是沒有道理,任它飄風急雨、盛暑祁寒,都攔不住天下元元嘮嗑八卦的心。

茶樓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雖處在寸土寸金的京畿,地段卻不算頂好,算起來和八荒下的海陬有一拼。閑來無事的茶客有千萬“條”,掌櫃的請了個會耍餌的說書先生做場面,不怕沒“魚”上鈎。這不,擠了滿滿當當一簍子呢。

唐洵章是老客,事前打過招呼在二樓撈了塊風水寶地,一桌一條凳一盞子白毛猴,清靜又省事兒。他爺娘給他塑了張拿出去能混飯吃的臉,眉是眉眼是眼,模樣正氣凜凜,小姑娘一見扔花帕,糙漢子一見喊大俠,說書人一見靈感發——一句話,觀君風骨與面相,不是有故事就是在有故事的路上。

說書人乜了下二樓的“故事臉”,唐洵章照舊板著面孔,“有故事地”拈起一顆花生慢慢剝。他輕咳兩聲亮亮嗓,起念定場詩,登時引來幾十來對招子。

“浩氣河山血刃開,藍關休論老殘哀。十年一劍無來處,驥騄淩雲莫問才。江湖不問生平,英雄休說來路,上回說到這‘移山拔海十七刀’一力降十會,過五關斬六將腿掃金銀雙煞腳踩衡山十八漢——奪得昭德三年豪俠榜魁首,這回老朽就說說‘十七刀’是如何破了這人稱惡人淵藪的赤練宮!”

所謂豪俠榜,乃武林殺器榜之進階版,除卻按武功論資排輩,另一要點落在“俠”字上,簡單說就是看人品,一歲一換,一二三名輪流佔。至於赤練宮,來頭可就大了。

說書人做的是長期營生,胡編亂造和加油添醋即他的“兩把刷子”,更添幾段風花雪月豔情外傳為前菜。唐洵章眉頭一皺,說書人門牙一疼,心知惹到煞神,終於直奔正題。

“說起這赤練宮,其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呀,那赤練老祖乃是前朝摩羅教遺人,可惜這是顆地道的歪瓜裂棗,沒學到桑教主一分風骨,反倒盡搗鼓些邪門歪道。二十年前的惡人榜前十,哪一個不和赤練宮有幹系,赤練老魔是當之無愧的榜上第一,位居第二第三的‘笑風生’和‘咷笑浮屠’,便是他的左臂右膀。”

“赤練宮劣跡斑斑,人要是還有半點良心,就恨不得給它來個一鍋端,可這前腳搗了人家一個窟,後腳自家滿門全沒的活兒,哪個敢接?直到昭德三年,出了一個聶十七!”

“奪得魁首後,他一口氣接了十大惡人的十枚斬殺令,從第十名直接殺到榜首,殺得乾坤倒轉,日月無光!”

“聶十七姓聶,所以名十七者,是取他敗赤練老魔的招數!十七刀!只用了十七刀——”

“老人家且慢——”一個脆生生的嗓子斷了這場激情澎湃的“唾沫橫飛”,“我怎麼聽說,聶十七是‘武中瘋’的第十七個徒弟?”

唐洵章剝花生的動作一停,他點了點剝好的落花生,往嘴裡塞了一粒,順帶瞥了眼新鮮出爐的“程咬金”。

程咬金是個俏姑娘,看皮相年紀不大,看氣勢年紀也不大,當應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她生著柳眉杏眼,清秀明淨,稍作裝扮也是個如假包換的佳人,可第一眼就被那柄比她還高的重劍撞得道心不穩,只能瞧見一身“匪氣”。她沒給說書人想法子矇混過關的功夫,興致頗高地再問:“那聶……十七真的只用了十七刀?可沒騙人吧?”

說書人道:“當日觀戰之人,少說也有三四百,隨便抽幾個問問就知道我不是在誆你。”

那姑娘支頤頷首:“這是個道理。只不過那三四百人……唉,不同你說了。念阿呆,我們走。”

諸君這才發現那重劍後竟還藏了個灰撲撲的少年。他滿含歉意朝說書人作了個揖,還沒站好就被那姑娘掐住肩膀拖了出去。

鬧了這一出,唐洵章也沒了心情。

他出茶樓後進了一家鋪子,出來拎著一隻還留幾根毛的死雞,再去城南鏢局散了這幾根雞毛,兜著一肚子八卦回去了。

他家在鄰近西市的一條坊,宅子不錯能頂風能遮雨,就壞在不姓唐。當年有人花了十七枚銅板買下這個木頭臉的小叫花,說是買他十七年湊活著過日子,如今十七年快見了底,住一日少一日,他還沒找著一個好去處,只好就這麼慢慢耗著。

在京城混日子的不容易,平素街坊鄰裡多有來往,隔三岔五還會請吃一兩塊走油肉。唐小哥雖然是個面癱,但抵不過生相好、人可靠、廚藝高,街坊也挺愛找他說話,比如——

“小唐啊,你聶叔又鬧起來了。”陳大娘朝裡頭宅子努努嘴,塞給他一碗自家賣的熱豆花,“雨剛下那會兒就嚷嚷腿疼,幾個時辰過去還沒見好呢。”

唐洵章掐指一算,下雨時那祖宗才起床,指望他有心掩上窗純屬白日做夢。他送大娘一把香蔥聊表芹意,又往豆花裡舀了兩勺辣油,提著花生和晃悠悠的死雞進了庖廚。比起畜生,更要緊的是伺候祖宗,唐洵章草草洗淨手回屋,甫跨過門檻,臥房裡就彈出一枚花生,敢情是拿糧食當霹靂彈打著玩兒。

唐洵章面不改色地拿嘴銜住花生,咔嚓一咬,一壁把豆腐花擱上橫於側榻上的小木板。一條養得瑩潤生油的手水蛇般探出錦衾,懶洋洋一招,他認命地端給這一素睡到日上三竿不起的祖宗,轉頭揉按那兩條老廢腿。

榻上的人舀了口豆腐花,或是被按得骨頭酥軟,哼出一記令人臉紅心跳的鼻音。就是好端端的庠序古剎,也被這一聲哼成了煙花柳巷裡的顛鸞倒鳳。唐洵章眼色一沉,抓著小腿肉狠捏,聶懶鬼報複性地又哼了兩下,終於消停了。

“小子,瞧你這臉,黑成炭了。哪家祖宗又惹著你了?”

你這祖宗!

唐洵章默唸七佛滅罪真言,不同他計較。祖宗良心還沒被狗啃幹淨,給衣食父母剩了半碗豆花。唐洵章撈走瓷碗悶聲一口幹了,跑去看被雨水泡著的窗欞還有沒有救。他等了又等沒等到祖宗開口,再一次敗下陣來:“我今日去了茶館。”

“嗯?”祖宗就是祖宗,多說一個字都懶得。

唐洵章喉頭一哽,半晌甕聲甕氣磨出來幾個字:“白老五沒新料好說,又拿你的陳年舊賬四處倒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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