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捋了捋葉紹瑤鬆散的辮子,轉手握起掛在座機上的有線電話,在撥號盤摁下一串數字,擴音喇叭響起嘟嘟聲。
葉紹瑤直覺不妙,撒開步子奔去按掉收線開關,失聲驚呼:“你幹什麼?”
“我把你暑假之後的滑冰課停掉,先專注學習再談這些興趣。”被打斷通訊的邵女士撩開女兒的手,再次撥通電話。
葉紹瑤急得直跺腳,哭喪著臉求爸爸說句公道話。
葉先生和妻子是一條心,伸手試圖安撫女兒的情緒,嘴裡卻說:“我們過兩年再學滑冰也不遲,現在我們先在學習上打好基礎。”
末了,他還反問:“好不好?”
葉紹瑤被急哭,那頭邵女士已經撥通穆教練的電話,開始委婉地闡明緣由。
短短幾秒裡,她想過很多種方案,比如去搶電話線,比如當著面向教練高聲反對,比如再去摁掉這通電話。
但她腦子不笨,知道這些舉動最後都於事無補,只有她被打一頓和被打得更慘的區別,索性狠狠蹬著拖鞋表示自己的憤怒。
這天的雞飛狗跳消磨了她很多精力,讓她難得在休閑的假期早早睡覺,雖然做的夢不太美好。
次日,睡醒的葉紹瑤攬著床上的布偶熊回憶,似乎在意識遊離之際,邵女士走進過她的小房間,為她掖好了被角,說著給她指定的學習計劃。
學習計劃?
一大清早,日頭還沒有從遠方的山脊徹底露頭,葉家又開始新一輪“友好”交談。
葉紹瑤打水洗漱,向埋頭進廚房的邵女士發問:“媽媽,你昨天在我睡覺時候說了些什麼?”
邵女士顛鍋顛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稍加思索,做出如夢方醒的樣子:“哦,我說下學期給你塞去袁老師的補習班,你同意了。”
袁老師就是她的班主任,教數學,週末在學校附近的託管班兼職。託管班的學生大多是鋼廠的職工子女,也有下崗工人家庭的留守兒童在那裡。
葉紹瑤瞠目結舌:“我同意了?”
她能同意這麼離譜的決定?這不是趁人之危嘛!
“我是不會去的!”晾好洗臉巾,她轉頭又鬧起脾氣。
讓她週末去託管班學習,還不如跟季林越那個無聊鬼待著。
陽光晴好,葉紹瑤換了一身短款衣褲,斜倚在沙發墩上看動畫片,手裡抱著一串洗得晶瑩的葡萄,拖鞋掛在腳尖,跟著朗朗笑聲一顫一顫。
邵女士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電視臺播放的動畫片已經唱完片尾曲,葉紹瑤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拖鞋早就被踹到遠處,兩只小腳縮在靠枕下,葡萄梗攥在手裡,捏得死緊。
黃昏已經收走最後一抹餘暉,照進窗臺的天色從茜粉轉為灰藍,風大起來,吹開了垂下的窗紗。
小孩子對關門聲異常敏感,葉紹瑤從夢中驚坐起來,摁下手邊的遙控器,電視機裡的廣告畫面在“嗶”聲中消失。
“關晚了吧,我全聽見了。”
邵女士對這種欲蓋彌彰習以為常,小孩子總以為這樣就天衣無縫,她的女兒天生缺兩根筋,永遠不會考慮到電視機會散熱這種淺顯的問題。
她將挎在肩上的布藝包隨手掛上門口的掛鈎,從鞋櫃裡拿出家居鞋換上,撩起頭發準備入廚房。
“交代你的事做完沒?”她隨口一問。
葉紹瑤卻是真的拋諸腦後,忘了個精光。
沒有及時聽到回答,邵女士退一步邁出來,確認道:“又忘了?”
這種語氣的反問可不太妙,何況她的手裡還拿著鍋鏟。
葉紹瑤弓著身體滿地找拖鞋,一邊在嘴上保證:“我現在就去。”
邵女士在臨上班時提醒她收拾行李。
雖然昨天她們鬧得雞犬不寧,但最後邵女士還是沒下狠手,保留了她參加青少年夏令營活動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