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多,一家一年交1000元,當年守祠堂的長工還得交三鬥米呢,現在物價飛漲,也不算多嘛……”
另一個老頭也附和道:“老二出了善款,總得防著那些敗光祖田的不肖子孫來蹭香火。”
眾人嘩然。
有人悄聲說:“翻修個祠堂人頭費最多2000元,一次xing交完了事,但是一年交1000,年年都得交,那可是無底洞!”
“對啊,阿喜伯姆都癱瘓了,哪裡交得起1000元呢?”
楊思瓊和徐建國對視一眼,表情都很難看。
崔聽溪笑著說:“哈哈哈真是好呀!祖宗來祖宗去,原來是要拿祖宗斂財。”
她對宗族這種産物向來不屑,更對這些族紳發自內心瞧不上。全是吃人的東西。
……
場上如粥如沸,但大家只是小聲蛐蛐,不敢公然反抗。
潮汕是完完全全的人情社會,宗族勢力甚至勝於法律規則,族紳說話比誰都好使,不敢輕易得罪。
“啪——”
一聲脆響。
眾人都循聲望過去,卻見楊廣佑站起來,把手裡的柺杖頭杵在桌子上,厲聲叱道:“難道交不起這1000塊,先人就不是先人了?窮人連供奉先人的資格都沒了?”
族長那渾濁的雙眼陡然睜大,給他使眼色,示意他閉嘴。
楊廣佑視若無睹,盯著老二:“阿喜的阿公阿嫲剛走,父母癱瘓,你讓他賣血供香油錢?”
“活人都活不起了,死人倒要收門票了?這祠堂我看別翻修了,祖宗要是不能等,等我們全部死光了,到下面去侍奉盡孝更好!”
其他人連忙小聲附和起來。
眼看場面不好控制了,二叔公笑眯眯地說:“你今天是不是傷口疼,脾氣這麼大,這事兒也就是說出來跟大家商量,主要也是先徵求意見嘛。”
“萬事好商量,沒必要傷了和氣。”
楊廣佑心忖,又成我的不是了?
看見這一幕,楊不煩想到前兩天家裡的羊拉稀,沒藥了,她出門剛好碰到拄著柺棍的廣佑公,沒過五分鐘清玉嫲就送來鹽酸小檗堿片,讓她趕緊用上。
上次家裡的羊被人放夾子夾斷了腿,她一直以為是廣佑公,廣佑公指天罵地說冤枉,現在看來,可能真的冤枉他了。
如果不是他,又是誰呢?
小時候廣佑公對她很不錯,就是她回家開始,總是處處刁難,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變壞,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換個思路想,村裡養羊的就三戶,如果她家和廣佑公家裡鬧了矛盾,那麼受益的又是誰呢?
徐建國嘆氣搖頭:“你們二叔公這輩子做人太精明……”
“怎麼說?”聞俊傑忙著幹飯,臉上帶著一絲迫不及待的微笑,又帶著一種對食物天然的敬重、欣喜、愉悅的情緒,張開嘴巴。
徐建國表情一言難盡,“他是那種借別人的充電寶,給自己的充電寶充電的人。”
“……奇葩!”聞俊傑笑得像只哮喘的大鵝。
場上依舊議論紛紛,大家越說越激憤。
族長鎮壓不下來,村長說了個法子,祠堂先借村委的雨棚蓋著,等大家有錢再投錢修。
這事兒也就按下了。
二叔公中途接了個電話,不知聽到什麼突然臉色大變,平時那張笑眯眯的臉突然變得陰鷙起來,看著又老又枯槁,怪嚇人的。
他飯也不吃,匆匆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