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繡使互看了一眼,從閣樓裡退了出來。
“秦哥,怎麼辦?”幾個繡使問道。
“先回去報了再說。”
幾人匆匆上馬,剛跑了一個路口,就迎面碰上熟悉的烏木馬車。
知樹一看他們就明白樓主沒有放人。其實他也猜到了,所以才遣了幾個繡使去。樓主明面上的身份終究是商,怎麼敢與繡使抗衡。但難保樓主不會用手段讓他們沒法帶走桑大夫。
他看了一眼跟在馬車旁的李小川和夏景程,他們倆怎麼動不動就來找公子呢?
其實,桑大夫在樓主那裡,根本沒有性命之憂,公子何必專門跑這一趟?這樣一來,樓主一定會誤以為公子要跟他搶桑大夫。
幾個繡使躬身站在車前,姓秦的開了口:“桑大夫說莫星河還需診治,待病情穩定她就到直使衙門。”
說完,就等著顏如玉的示下。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隔著車廂,沒有人能看到顏如玉的表情。
過了好一陣,顏如玉才開口道:“知樹,莫閣主病得不輕,於情於理都要去看看。”
聲音冷若寒霜,叫人不寒而慄。
知樹拽著韁繩的手一緊,不敢去想帶走桑落之後,樓主會有什麼反應。
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桑落一抬頭,竟看見一身絳紫官袍的顏如玉。玄色官靴一步一步地踏近,腰間鎏金錯銀的魚符,攪動了滿室的香氣。
見到顏如玉,桑落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腿卻被莫星河壓得死死的,又是悶哼一聲。
顏如玉眼尾一跳,瞥見她指尖還纏著莫星河的一縷烏髮,眸色愈發深沉,跟濃黑的夜色一樣,叫人看不見其中的風起雲湧。
“聽聞莫閣主病得不輕,”顏如玉貌似不經意地點著被莫星河推到一旁的脈枕,“不知是什麼病?”
“顏大人——”莫星河突然劇烈嗆咳,指縫間滲出暗紅血絲。
怎麼就咳血了。桑落用力將他腦袋抬起來,放在枕頭上,又半跪在床榻邊替他把脈,再將大概的情形說了,又低聲道:“三夫人賞我灑金丸,莫閣主替我擋了。”
顏如玉心中冷笑了一聲。
莫星河的這套把戲,他再熟悉不過了。
多少年前,莫星河就是這樣的手段,佔著義母替他一人診治。別的孩子一喊疼,他就咳血,義母一起身,他就暈倒。
顏如玉真想將桑落的腦袋開啟看看,是不是進水了。能設計出那樣一整套連環計的人,怎麼會被莫星河這樣低劣的把戲給矇騙了!
灑金丸?
灑金丸能吐血?
莫星河可是鶴喙樓出來的,區區幾顆香丸能傷得了他?只怕早就悄悄用內力將藥性排了一大半,留下一點來顯示他真吃下去了。
再說那香丸是他莫星河進獻的,本就該他吃,她怎麼還感恩戴德上了?
顏如玉想起自己上次去三夫人莊子上救了她,沒見她這麼不眠不休地貼身照顧也就罷了,還給自己下了藥,反讓自己失能!
越想,他越不覺得不滿,聽見自己喉間擠出寒冰般的聲音:“桑大夫,福來急發高熱。”
術後高熱恐怕有感染。
桑落立刻就要起身,袖子卻被莫星拽出一圈又一圈漣漪,他聲音驟然低下去,唇邊一線殷紅蜿蜒:“小落,你說過.會守到我脈象平穩”
顏如玉眼眸一眯。莫星河眼底的算計他看得分明,偏生桑落一無所知:“直使衙門要的是活口,此案涉及六部多名官員,若證人死了,莫閣主,你一個小小的點珍閣,可承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