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如夢中煙雲,唯有這一身醫術在時刻提醒著她,她與這個時代女子們的不同,她註定不會隨波逐流,也註定不會湮滅在歷史裡的一剎那。
桑落伸出手指敲敲桌案,臉上掛起嚴肅而認真地表情:“多少人求不得的藥方,你要不要?”
“什麼方子?”夏景程頓時就來了精神:“要!要!”
“麻沸散。”
夏景程把手揣進袖子裡,聳著肩撇嘴道:“桑大夫,你就逗我吧!那東西早失傳了。”
“蛇根木,我已有辦法將蛇根木的毒性去除。”
夏景程雙眼立刻放光:“怎麼做?桑大夫,你當真是杏林奇才!”
“你與小川去弄些兔子和老鼠回來。我這幾日要多試幾個方子。”
夏景程一聽到老鼠,臉色變得又青又白,聲音都變了:“我最怕老鼠了。”
桑落才不聽這些理由,收拾東西走向內堂,只輕飄飄地拋下一句話:“吃得苦中苦,方為學醫人”
——
皇宮。
元寶接到內官的訊息時,正在修笤帚。
小小的手早已長滿老繭,勒著竹篾條的手指黑黢黢的,被篾條磨得十分粗糙。
胡內官走過來挨著他坐下來:“讓你去跟那管事的趙內官好好說一聲,他就分你一把笤帚了。”
元寶笑了笑,使勁兒將竹篾條勒緊:“還能用呢。不過是鬆了。”
那趙內官管著東南角灑掃的器具,看元寶長得清秀,生出些不乾淨的心思,好幾次拉著他往屋裡去,都被他掙脫了。元寶一直沒有跟乾爹說。
說了又能怎樣呢?找點茬,讓那趙內官吃些苦頭,說不定最後吃苦頭的還是自己和乾爹。
要忍,要讓,要使所有人都忘了自己,就能在這深宮之中保命。這是廖內官教他的,他一直記在心裡。
他晃了晃紮緊的笤帚:“乾爹你看,紮好了。”
胡內官雙手抱著頭,斜靠在胡桃樹下,靜靜地望著那一道道的宮門,想起之前宮裡選伺候聖人筆墨的小內官,元寶落了選,嘆了一口氣道:
“你啊,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也好,也不好。進宮這麼久了,幸虧就當個宮牆邊的灑掃內官。若進了那裡面,只怕活不過一日。”
元寶拿起剪子修剪笤帚,聞言抬起頭真摯地笑著:“這裡很好,我就陪著乾爹,哪裡都不去。”
胡內官聽了高興在心裡,嘴上卻不饒他:“你這嘴,對我甜有什麼用?別以為這樣我就不考你功課了!昨日學的那些字你可練好——”
說到一半,一陣小涼風兒吹過,胡內官鼻子癢得出奇,張大了嘴,似是在醞釀一個噴嚏。
他暗道不好,立馬站起來,兩條大腿夾得緊緊的,雙手捂著那裡往屋裡跑。姿態十分滑稽。
元寶跟在他身邊久了,自是明白。
宮裡大部分的內官,不敢跑跳,也不敢隨便打噴嚏,稍微用點力,就會淋漓滴答,還有那些嚴重的,甚至會順著褲腿兒往下灌滿鞋靴。
胡內官找不到墊在褻褲裡的帕子,乾脆進水房去坐在馬桶上打噴嚏。
“阿嚏——”
元寶站在外屋替胡內官找帕子,不料外面來人了。
趙內官先跑了進來,進來就將滿地的碎枝條和剪子踢開,嘴裡喊著:“元寶!元寶!快出來!”
元寶一愣,擦擦手跑出去,躬身朝趙內官行了一個禮。生怕他起歪心思,默默地挪遠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