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床頭的銷金獸香爐。裡面的醉花陰早已燃盡。屋裡還殘留著一絲花香。
舊傷疤裡像是有蟲子在啃噬一般,疼痛,痠麻。
在他鎖骨凹陷處,有個銅錢大小的疤痕。是十歲那年,他被扔到邊境,漫天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箭矢破空,直直扎進他的鎖骨。
顏如玉按了按心口。
那一年他十二。
義母病重需要魔星蘭,鶴喙樓的孩子們紛紛去深山中找尋,他從山頂摔了下來,尖銳的樹枝戳穿了他的胸膛。
他暈過去無數次,又醒來無數次,掛在那棵樹上,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裡,腦子裡只有四個字:“我要報仇”。
雨水拍在臉上,他就大口大口地咽。螻蟻啃噬他的傷口,他就捉著螻蟻果腹。
終究是活了下來。
窗外密密麻麻地下著雨。
桑落沒有說錯,每到陰溼的季節,那些傷口就會疼痛。
好在他早已習慣,這麼多年都是忍過來的,沒什麼大不了。
顏如玉無聲地笑了笑。
忽而記起桑落在臨下車之前,對他眨眨眼,卻又賣了個關子:“顏大人若真吃媚酒起效了,我一定有法子,您也一定高興。”
就因為這句話,竟讓醉花陰都失效了,甚至做了這樣的夢。
“公子,可需要打水?”知樹聽見動靜,站在門口詢問。
顏如玉按了按眉心,覺得知樹似乎也被桑落和柯老四給帶偏了。
“不用。”他站起來,一身血紅的綢緞廣袖長袍,墨髮散在身後,赤腳踏在青玉磚上。
既然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三夫人,不得不防著她為了給她兒子傳宗接代,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你遣個風字輩的人,護著她。”
他?她?它?知樹愣了一瞬,才意識到這個人是桑落:“是。”
顏如玉又道:“輕語樓那邊安排得如何了?”
知樹道:“屬下遣了曉語去。”
曉語是曉字輩暗衛裡容貌最上乘的一個,名字也契合輕語樓。
顏如玉準備進入內室,走了兩步,又站定:“派去的人要是女子。”
“是!”知樹這次領會得很快。
曉語本就是女子,公子說的,自然是派去護著桑落的暗衛了。
——
下過一夜的雨,一大早又是晴空萬里。
倪芳芳是最先到的,沒多久,夏景程和李小川就提著幾籠兔子來了。
灰色的兔子,比男子手臂還長,大大的一隻,看起來沒那麼可愛,試藥也下得了狠心。
柯老四有些不樂意:“這東西繁衍得極快!不出一個月就能生上好一窩,又臭又要打洞,你們弄來了,我還怎麼過?”
正說著,像是為了證明柯老四所言非虛,一隻壯碩的兔子就騎上另一隻兔子。嗒嗒兩下,壯碩的兔子叫了一聲,又滑了下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倪芳芳雖說知道一些人事,可這兔子這樣那樣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它這是死了?”
桑落搖搖頭:“沒有,只是累了。”
這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