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牆上,掛了不少穴點陣圖。桑子楠看了很多年,將這些穴位背得滾瓜爛熟,卻沒有一個穴位能治相思。書架上的醫書不少,桑子楠看過無數遍,也沒有一劑藥能讓人忘情。
世間七苦之一,便是這“求不得”三個字。
桑子楠心裡泛開無盡的苦澀,他機械地行走在屋內,望望窗外,最後,躺回榻上,昏昏沉沉地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坐起來。
已是天黑,桑林生端來一碗麵:“肚子餓了沒?起來吃些面吧。”
“爹,我想喝酒。”
“也罷,一醉解千愁。”桑林生取來酒,緩緩說著。
桑子楠將酒倒上,站起來去取來一隻杯子,斟滿酒遞到桑林生面前:“爹,您陪我喝一杯吧。”
桑林生長嘆一口氣,握著杯子與桑子楠碰了碰。父子倆一飲而盡。
不出半柱香,桑林生就倒下了。
桑子楠將桑林生扶到床榻上,喃喃道:“爹,對不起,兒子就想去看看她。”
他洗了把臉,又刮掉下巴上的青須,換上件乾淨衣裳,趁著天色未沉出門了。
芮國的七夕習俗,還是沿著前朝大荔的。
一是放七彩燈,二是吃七彩涼羹和七巧果,三是有情人贈桂。
桑落與倪芳芳二人玩了一整日的針線,眼睛都有些花。到了晚上,桑落想起還與莫星河有約,就說要去柳河邊等莫星河。
倪芳芳心思活絡,勾著她的胳膊,低聲問道:“你這是決定跟莫星河好了?”
可看起來一點不像啊。女兒家有了心事,不是要穿衣打扮嗎?桑落穿成這樣,頭髮也沒認真梳,沒有半分與心儀之人相約的樣子。
“沒有。”桑落對這個事也愁,“今晚不是柳河要放七彩燈嗎?他說很多燈都是點珍閣做的,又不好意思一個人去看。”
“你能不知道他這是藉口?”倪芳芳知道桑落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但這麼傻的藉口,她應該能察覺出來吧?
桑落也覺得是藉口,但她反反覆覆想過,自己什麼出身,什麼姿色,什麼脾性?莫星河怎麼可能對自己有男女之情?興許就是沒有合適的人相約。
今年七夕天熱,桂花還未盛開,柳河邊的年輕男女只能執著桂樹枝相會於石橋上,再攜手走至河邊,將兩人的姓名寫在七彩船上,置於河面上,順流而下。
天色剛暗下來,莫星河就到了。倪芳芳很有眼力見地趕緊找了個藉口溜之大吉。
莫星河穿著月白的長衫,面如冠玉,整個人在夜色中如落入凡間的神祗,通身都泛著神光。看到桑落站在河邊候著他,心中極是歡喜。
“桑姑娘可是久等了?”他微微笑著。
桑落站在柳樹下,揪著衣襬,目光落在莫星河的手上,心中只有一個疑惑——他說好要帶柳葉刀來的,是忘了,還是沒做好,還是不準備給了?
可是不能這麼直接問,實在不禮貌。
她直愣愣地答了兩個字:“沒事。”
莫星河只當她緊張,又隨意找了幾句話問了,桑落也生硬地答了。
兩人站得有些遠,投影在河面的影子也很疏離。莫星河不著痕跡地向她靠近一步,低頭看她繞著衣帶的手指,沉聲笑問:“桑姑娘在擔憂什麼?”
見她猶猶豫豫,莫星河也不追問。抬起頭仰望夜空:“你可知古人觀星要花多少年?”
桑落覺得無趣,還是老老實實地答了:“至少數十年的光陰。”
“你說一代一代的人好不容易得算出,每年的今夜牛郎與織女要跨過銀河,相會於鵲橋,你不看星星,卻在那裡繞手指——”
他伸出手,想要去牽住她纏著衣帶的手。
桑落下意識地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