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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做飯

瘦鵑抱臂站在旁邊看,笑話他:“遲先生,你還是好好教你的書,別逞強嘛。到時候連我做的都比不上,我可要笑的。”

遲秉文不理她,小廚房裡的原料少,一看她就從沒有熱心打理過。他好不容易炒了兩盤菜出來,倒還是蠻香。

瘦鵑湊過去,先笑嘻嘻的說了一句:“賣相也不好嘛。”

遲秉文看了看,自己先嘗了一口,促狹著笑道:“你也嘗嘗。”

她扭過頭,“不,我怕你要毒害我。”

“你可是一路看著我做下來的,誣賴好人。”

瘦鵑在他的勸說下終於嘗了一小筷子,她把食物都嚥下以後,翻了翻眼皮道:“也就那樣,還沒我的麵疙瘩好呢。”

實則確實比她做的要好上許多。

“你這人,我可看出來!一個女人家像你這樣愛逞強,可要嫁不出去的。”

“我嫁不嫁的出去,要你管?”她氣的直瞪眼。

“嫁不出去也好,你就跟著我,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呸。我還愁掙不到錢?哪怕買個男人!”她睃著眼嗔一句。

“那你不如就買了我。”他笑嘻嘻的。

“虧你怎麼想起來的?”瘦鵑一面笑,眼睛背後有一種戲謔調侃的神氣。好半晌,又忽然問道:“噯?你跟誰學的做飯?”

“我啊,我從前去留學,吃不慣外面的,就只好自己在宿舍裡做。做的不好,但總比你的強一些。”他瞅著她笑。

她端了盤子扭頭便走。

秉文仍舊跟上來,問道:“那個馮先生,他買沒買床墊?”

“哪個?——噢,你說他呀,買了,昨兒才送的貨到他們家裡。”馮先生是聯大的教授,遲秉文的同僚。

他跟在瘦鵑後頭邀功,“我可幫你說了不少的好話。”

瘦鵑腳下步子不停,鼻腔裡出了口氣,道:“那我謝謝你。”

終於到了表演的那一天。

連心慈再三的叫了瘦鵑一道過去,瘦鵑本來廠裡忙,她又懇求說只有瘦鵑坐在臺底下,她才有信心,瘦鵑也就只好暫緩了手上的工作,跑去看她的表演。遲秉英則邀請了遲秉文、遲寶絡和陳伯玉一起去觀看,陳伯恭還在浙江前線,沒回來。

秉英自己私下裡同心慈說笑話時,知道她不大待見馮小嬋,又怕瘦鵑看到馮小嬋會生氣,就故意漏掉了馮。

馮小嬋在遲公館裡住的日子久了,生活作息磨合起來總有些不習慣的地方,遲太太心中便有些慚恧,覺得她這是雀巢鳩佔了。所以每日找她不痛快,馮小嬋亦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撒。

然而他們去看連心慈表演的事情,到底還是叫馮小嬋聽說了,她把這段時日裡積壓的怨恨一股腦全倒了出來,開始鬧脾氣,“是了。你們遲家的人,除了寶絡,便都厭嫌我。怕你們大少奶奶生氣,故意撇開我,我怎麼不知道呢?”

大家被她這麼一鬧,都是一個頭比兩個大,只得帶了她一起去,為了息事寧人。

真到了心慈上臺表演的時刻,一片的驚呼,彷彿整個的天地都被踩到她腳下去了。天窗外頭便是澄練得同冰河一樣的蒼紫的寒空,整個劇院的穹頂下頭,黑壓壓的一片人,先還屏住了呼吸的,此刻亦掌聲雷動。

不知過了多久,卻彷彿怎麼也看不夠。心慈的一舉一動太勾人魂了——瘦鵑這才曉得為什麼連遲秉英這樣的情場浪子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甚至同她有了要結婚的念頭。

遲秉英交往過許多的電影明星或是社交名媛,然而他生性不喜拘束,一男一女兩個人,在一起只圖個快活,從想不到明天怎樣?後日怎樣?往後怎樣?

底下的觀眾都起鬨,要心慈再唱一首。她沒排練過,然而她身後的老闆迫於這一份熱情,只好允諾說不日還會再舉行一場,大家這才作罷。

終於散了場,到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她們兩個女人在後臺的化妝間裡膩在一起。瘦鵑一笑,附到心慈耳邊,小聲的攛掇著她下一次不如換成平淡中透著幸福的曲子,世道已經如此艱難。

瘦鵑隨口便哼出了《人間模樣》的曲調,淡淡地唱了幾句日文的歌詞。然而連心慈顯然對日文很熟悉,甚至一口關西腔。她用日文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日語歌?”

瘦鵑一愣,便也用半生不熟的關西腔同她對話,兩個女人笑倒在了一處。引得沙發那頭坐著的遲秉文頻頻朝她們投來詫異的目光。

遲秉文是留洋到日本的,然而一口關東話,關西腔能聽得懂,卻說不出來。

“你怎麼懂日語?”心慈忽然攀著瘦鵑的胳膊甜膩膩的問道。

“我啊……我……我從前家裡請過一位老先生來給我哥哥教書,他會一些,我老是去偷聽。”瘦鵑尷尬的笑了笑,又道:“你怎麼也會說?說的還這樣好,好像母語似的。”她是故意這麼岔開了話題,往她身上引。

心慈愣了愣,稍微有點意外似的,卻在下一瞬又眯起了眼來笑:“我嘛……老闆叫我去學各種各樣的語言,你知道我這一行——每日要見許多不同國家的人,我不學,那麼外頭的海報上,登的就該不是我的照片了。”

瘦鵑看了她一眼,眼睛還是笑著的,然而不知為什麼就在心裡悄悄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