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行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參差行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行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薛陌殤唱得同樣是《詩經》裡面的曲子,只是令白露霜意外的事,薛陌殤唱歌並沒有他的外表那般出眾,相反還有些尖銳刺耳、五音不全。到後來,甚至有些聽不下去。白露霜心裡不禁平衡不少,老天爺是公平的,替你開啟一扇門時,同時也為你關上一扇窗。他的外貌正是那扇門,而他唱歌的嗓音便是那扇窗。
在往後的日子,白露霜總喜歡以此拿他開玩笑。至此,薛陌殤再也沒唱過歌。
打發一上午時光,捱到吃午飯。
點了兩個拿手小菜,白露霜覺得不夠吃,還想再點兩個,薛陌殤怕吃不了浪費,讓她吃完再點。她嘟著嘴,直說他小氣。
話說白露霜出門在外,奔波勞累,加之整日提心吊膽。確實瘦了不少。在家裡,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日子悠閑不少。
外面還下著雨,白露霜非要拉著薛陌殤出去走走。雨中漫步,兩人共撐一把傘,涼意襲來,街上行人少之又少,熙熙攘攘的。白露霜低著頭,鞋子上沾滿了泥水,將整個鞋面打濕,留下難看的印記。不禁皺了皺眉頭,她不喜歡雨天,尤其是秋天這種悽涼萬物凋零的季節,除了涼意還帶著一種惆悵。
拉著薛陌殤的胳膊往回拽,態度突然轉變,薛陌殤被她一股腦動作弄得莫名其妙。剛出來又往回走,出來的是她,現在急沖沖回去的也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明明薛陌殤不想出來,非要拉著他一起,現在她只想逃離,逃離這種悽涼的天氣。像鴕鳥一般將自己藏起來,關上門窗,躲在被子裡傾聽雨聲。
薛陌殤順了她的意,又往回走。晶瑩雨珠順著油紙傘一滴滴滑落下,微風乍起,偶有水珠打在臉上。
街頭稀少行人紛紛退至街道兩邊。兩人對望一眼,停下腳步,踮腳探出頭去,想要看清一切。如此場景想必是有身份之人經過,薛陌殤伸出手將白露霜的頭按下,後退一步。眨眨眼睛,靜靜的看著一切。一群護衛,統一著裝,臉上面無表情,腰間佩劍,後面隨之行來一頂軟轎,頂端鑲有一顆大珍珠,轎角翹起,流蘇隨之垂下,絳紅色轎身,彰顯出貴氣。
一行人走得很慢,與其說是行路,倒不如說像遊街。低調的炫富。怕驚動轎子裡的人,慢慢向前行駛。軟轎漸漸靠近,視窗轎簾被掀起,裡面之人探出頭來。
一位貴婦人,面色白皙,眼裡強勢伶俐之色毫無掩飾,隨意翻看手裡賬本又放下,一雙嫩蔥般雙手揉著酸脹的眼眶。臉上精緻的妝容,看不出真實年齡,一對碧玉耳環,頭上只帶著一支簡單朱釵。看起來高貴幹練,同時給人一種不可靠近之感。
行人紛紛注視著她。有的贊嘆,有的羨慕,甚至還有嫉妒的眼光。對於京都百姓來說,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達官貴人,達官顯貴時常出沒,平常無奇,早已見怪不怪。熱鬧過後,該幹嘛還是幹嘛,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正如匆匆過客,誰也不記得誰。
經過白露霜身旁時,白露霜‘哇’的張大嘴巴,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貴婦人。眼裡除了豔羨,更多的是嫉妒。
薛陌殤站在她身旁,當他看清軟轎裡之人時,臉上表情千變萬化,由面無表情轉為惱羞成怒,握著雨傘的手,青筋凸起,另一隻手更是緊握成全。迅速轉身離去,不顧雨中的白露霜,薛陌殤突然轉變,她感到莫名其妙,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冒雨追上,不知道為何,他的背影顯得很孤寂,讓人心痛。
軟轎裡的人,同樣看清雨中狂奔的少年,立即喝停轎夫,掀開轎簾,走了出來。一張精緻的臉上,幹練之色退去,留下一臉愁容。環顧四周,除了一張張陌生面孔,只有斷線的雨滴。那個多次出現在夢中之人,還是隻能出現在夢中。失落走回轎子裡,轎子繼續前行,視窗轎簾被放下。她怕面對他,雖然對一切瞭如指掌,還是不敢去看他。今日匆匆一瞥,勾起回憶的怕不止是她。
隨著一群人漸行漸遠,一切恢複平靜,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薛陌殤大步前行,絲毫沒有停下之意。白露霜在身後一直追趕,雨不大,雨滴落在身上,打濕了衣服,也淋濕了她的心。直到回到客棧,心裡有疑問,她在心裡醞釀許久,該怎樣問出口。薛陌殤躺在床上,來不及脫去衣服鞋襪,只是拉過被子蓋在身上。跟薛陌殤成親以來,從未如此反常,直覺告訴她,薛陌殤一定有心事。且是他塵封不願提及之事,不然按她對他的瞭解,他不會這樣沖撞魯莽。
走上前,替他脫去鞋襪,蓋好被子,兩人頭靠頭,看著他。緊緊閉上眼,知道他沒有睡著,眉頭緊緊皺著,濃密睫毛煞是好看,鼻樑□□,薄唇緊緊抿著。伸出手去,輕輕將他眉頭舒展開來,然而一眨眼,又皺了起來。
“你怎麼了?”白露霜咽咽口水,聲音輕柔,帶著一種縹緲之感。
薛陌殤只是搖搖頭,再無其他動作。往事如潮水般席捲而來,將他整個人淹沒其中,直到用盡最後一口氣。
都說時間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良藥,可是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再一次觸及往事,傷口又硬生生被撕裂,讓他刻骨銘心、痛徹心扉。
白露霜沒再追問,雖然很擔心,但也明白他的性子。他不願做之事,逼迫他也沒用。